「我沒事,不需大驚小敝。」楚老爺皺著眉揮揮手。
楚殷揚走向前,迅速但仔細的環視了下楚老爺,確定他沒事後,才對著楚夫人說道︰「娘,依孩兒看,您還是先扶爹進去換件衣服,順便檢查一下是否燙著了。」
「是呀,婆婆,您還是快扶公公進去查看一下得好。」夏翎羽關心地附和。
「是啊,公公的身體要緊,奉茶這等小事禮數到就行了,不用太在意的。」杜凌兒就算不屑他們的大驚小敝,可為早早了結這種繁文褥節,她還是強迫自己裝出一臉關心的表情,說著連自己听了都想吐的表面話。
「老爺,既然孩子們都這麼說了,我還是先扶你進去換件衣裳好了。」
「也好。」盡避沒被熱茶燙到,衣服終究是髒了,所以楚老爺便點點頭站了起來。
目送父母親離開後,楚殷揚倏地轉向杜凌兒,神色復雜地望著她帶著詭笑的表情。
乍見楚殷揚盯著自己,杜凌兒稍稍收斂了下得意的神采,再見他銳利的視線下移,若有所思的定在她的右手上,她僵了僵,隨即以左手覆上右手,然後甩開頭,不再理會他豹似的利眼。
「將軍。」
隨著將軍二字一出,丑奴兒非但不見輸了的懊惱,反倒像是大松了一口氣似的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並在紙上寫下,奴兒輸了。
楚殷揚的臉上也不見勝利的喜悅,反到多了一抹深思。
要輸不難,難在明明不會輸,卻輸得自然,輸得不露痕跡!
連續跟丑奴兒下了幾盤棋,她雖然場場都輸,楚殷揚卻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感覺她在讓他,感覺她沒有發揮實力應戰。
雖然每盤棋他都嬴,卻贏得驚險,贏得不易。
罷開始的時候,他的確很得意終於贏了她,可是連續幾盤嬴下來,他不再興奮莫名,開始定下心觀察她,觀察她的布局,觀察她的戰略,赫然發覺她有相當縝密的心思,所以每局棋總要耗上一、兩個時辰才能有所勝負。
後來他甚至發現,每當他開始敗退時,她的攻勢便漸漸地緩下,防守線也逐漸疏散,可當他強勢的時候,她便也漸漸強勢起來,不讓自已瞬間崩垮,而是慢慢消蝕,直至被他蠶食鯨吞為止。
就因為發現了這怪異的現象,他越贏就越不開心,因為他知道,他並不是真正的嬴了,因為她有所保留。
「我從不知道輸還可以輸得如此開心。」他一手撩起她披垂的發,現出她絕美的左臉,一手挑起她的下頷,望進她含笑的眼。「告訴我,為什麼你輸了不但不沮喪,反而還開心?」
奴兒輸了,就代表夫君贏了。夫君嬴了,夫君開懷,奴兒自然也就開心。丑奴兒柔柔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情意。
「為了讓我開懷,所以你故意放水,好讓我贏你?」楚殷揚臉上掛著笑,可笑意卻沒能傳進眼里。
夫君為何如此說呢?難道夫君對自己沒信心嗎?
「我對白已有信心,卻懷疑你的用心。」這兩年來,他雖對她諸多的越矩感到不滿,可是他深知她的一切作為全是為他著想,但求他好,所以他才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過她。
奴兒不懂。
「告訴我,在你的心里,我現在到底是主子還是夫婿?」成親已經三天,她對他的態度卻一如往常。
夫婿。
「你說你現在當我是夫婿?」見她點點頭,他接著問︰「那還沒成親以前呢?」婚前婚後一樣的關切,一樣的但求他好,倘若現在是夫婿,那是否意謂著她兩年來都當他是夫婿一樣的關懷著?
那是一個奴婢對主子該有的心態嗎?
未成親當然就不是夫婿羅。丑奴兒的回答狀似無異,可實際上卻大有文章。因為不是夫婿,並不代表就是主子呀!
「奴兒,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他知道她在逃避他的問題,卻又逃得漂亮,逃得不露痕跡。
雖然他可以繼續逼問,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對她似乎越來越不忍,不忍為難她,不忍強迫她。
丑奴兒微笑地點點頭。
丑奴兒嘴角的笑容讓楚殷揚的心像被一陣春風拂過似的,感覺遍體舒暢,因而不禁暗忖︰光是這種若有似無的淺笑便能令人如沐春風,不知當她真心的笑開時,將會如何撼動人心!
第五章
「奴兒!」
夜幕低垂,楚殷揚一踏進丑奴兒的房,見她拿著繡布刺繡,那嫻靜的模樣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沉靜之美,讓他不由自主的朝她輕步靠近,由她身後環住了她,低首嗅聞她身上清淡的幽香。
成親不過七日,他發現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每回一見到她,便會不由自主的想將她擁進懷中,讓她身上的幽香籠罩自己的周身,舒緩一整日下來的疲憊。
丑奴兒微笑地向後輕靠,偎進他的懷中,讓他陽剛的氣息包圍自己,把握難得的幸福。
「為什麼背對著門口?」每回他進門,她總背對著他,是巧合?還是……
習慣。小手鑽出縫隙,拿起桌上的筆寫著。
自從他夜宿她的房後,文房四寶便成了桌上的必備之物。
「是嗎?」
她點點頭,但眼神黯了些,臉兒也微微的垂下。
「習慣是養成的,當初為什麼選擇背對而不正對門口呢?」盡避心中明白她是怕嚇著進屋的人,他仍忍不住問道。
他心疼的撫上她帶有瑕疵的右臉。
背對讓我較有安全感。
在楚家,她一直是孤單一人的,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所以她習慣背對著別人,不去看別人鄙夷的眼,不去听別人的訕笑。
這樣不但可以防堵別人惡意的傷害,也可以防止自己駭人的容貌無意間去驚嚇到他人而遭人報復。
「你這是在暗示我,我沒提供你足夠的安全感嗎?」他敏銳的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讓我趕走你的不安、你的害怕。」
夫君的懷抱是奴兒永恆的避風港,只要在夫君懷里,奴兒什麼都不怕。她更加貼近他,讓兩人緊緊依偎。
「你今天是偷吃了蜜糖嗎?」楚殷揚抱起她,擠進她和椅子之間,讓她安坐在他腿上,以指撩起她的發,感受她的發在他十指間滑動的誘人觸感。「竟說出這麼膩人的話!」直膩進了他的心坎里。
奴兒今天沒吃糖呀!丑奴兒俏皮的對著他眨眨眼,該不會是今天的墨汁加了糖水吧?
才寫著,她當真伸指沾了墨汁,做出要嘗嘗的動作。
「少淘氣了!」他挑起她身上的繡布擦拭她髒污的指,忽地,她掌心的紅腫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都成了他的妾,怎麼還做著粗活?
奴兒天生具有奴性,不干干活手就癢,所以才會掃掃地,不礙事的。縮回小手,躲開他犀利的眼光。
婚未結,楚家二老就已經先給了休書,所以她仍是楚家的奴,有她該做的活。
「你確定你只是掃掃地而已?」她的雙手雖然不至於粗繭密布,可也是細繭處處,怎麼可能掃掃地就紅腫破皮?
還有一些平日做慣了的活,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咬咬唇,不願讓他窺見她眼中的委屈。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那些活自有人接手。你要是閑不下來,就多花點心思在我身上,好好伺候我。」以往她是佣人,她就算是累死也不干他的事;可是她現在是他的人,他就是舍不得她多做一點活。
她笑笑地點點頭,心中卻另有打算。
看來她以後要更小心一點了,不但要防止自己受傷,還要不被他發現她仍繼續干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