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起不了身,丑奴兒索性認命的窩在他的懷中,近距離的凝望他安詳的睡顏。多少夜里,她只能以為他蓋被的藉口靠近他,卻每每讓他驚夢,以致隔日精神不佳的對她瞪目痛斥。
柔情蜜意的撫上他英氣的臉龐,丑奴兒心滿意足的漾起笑容。
對她而言,只要能像現在一樣,靜靜的凝望著他,便是一種幸福。
「啊……」初醒乍見丑奴兒丑陋的右臉,楚殷揚不禁倒抽一口氣,驚駭得差點跌到床底下去。
雖說他已經被丑奴兒那張丑顏嚇到麻痹了,但那也只限於昏暗的夜里,遠距離的瞄到一眼的情況下,而不是像現在這種亮晃晃的白日,近距離的注視之下!
近觀丑奴兒那張媲美鬼差的丑容,實在非毛骨悚然足以形容!驚魂未定的楚殷揚瞪大眼連續深吸了幾口氣,試圖緩下自己的心神。
丑奴兒咬咬下唇,掩下滿腔的難堪,技巧的以發遮覆右臉,絕美的左臉勉強對楚殷揚扯出一抹笑,輕巧的退離他的身,下床稍微打理了下自己,將披垂的長發改移到左邊,準備出房打水,好服侍他梳洗。
深吸了一口氣後,楚殷揚渾沌不清的神智頓時清醒不少,因此丑奴兒眼中掩不住的傷感讓他頗感自責,受驚嚇的惱意頓時消失殆盡。
「奴兒,你要去哪兒?」空蕩的懷抱令他有種心慌的感覺。
丑奴兒努力咽下差些奪眶而出的淚珠,穩了穩心神,才緩緩的轉回身,對他做出要打水讓他梳洗的動作。
見那頭長發遮去那半面思緒透明的絕美容顏,也遮去了她真實的感受與想法,楚殷揚既是揪心,也是懊惱,可惜歉然的話說不出口,只好眼睜睜的見她轉身推門而出,悵然若失頓時涌上他的心頭。
丑奴兒服侍楚殷揚梳洗的過程中,他不開口,她也如同往常一般,安靜地為他換洗擦臉拭手的毛巾,沒流露出任何情緒。
將擰乾的毛巾置於一旁後,丑奴兒由置衣架上取下楚殷揚的衣服,輕手輕腳的服侍他著衣。
她身上疏離的氣息讓楚殷揚再也按捺不住的摟住她的腰,將她圍攏在自己的雙臂間。
「你在生氣!」
她低垂著頭,微微地搖了下。
「給我時間,我會適應的。」挑起她的下頷,他保證道。
她直覺的伸手覆臉,不願自己丑陋的右臉再次嚇著他。
「奴兒……」他拉下她遮臉的手,眼中布滿歉疚。由她的反射動作,他這才明白自己今天早上的態度有多惡劣,「別遮,我總要習慣的。」
丑奴兒垂下眼瞼,躲避著他的眼神,以免在他眼中看見厭惡或憐憫。強壓下想撥開她左邊長發的沖動,他靜靜地將她摟在懷中,讓她身上的清香之氣沖淡他對她那張臉的排拒,進而適應它、習慣它。
看著看著,他忽然收攏雙臂,攏起劍眉,「奴兒,你的臉是被燒傷的!」
她渾身細女敕平滑,不見任何燒傷痕跡,為何獨獨只有右臉慘遭火吻?若是大火讓她來不及逃生,她不是該滿身燙傷嗎?若及時逃離了大火的肆虐,又為何會慘遭火噬?
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讓她全身而退,卻又毀及右臉?
提及那場大火,丑奴兒的身體不禁一僵,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是兩年前的那場大火造成的嗎?」
她再次點點頭。
「到底……」
見他還想再繼續問下去,她連忙抬起一只手捂住他的口,眼神滿是哀求的望著他。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藉由失序的心跳讓他明白她的驚恐,以阻止他繼續深究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那就算了。」他嘴里雖如是說著,心里卻決意探究到底了。
由他眼中閃露的光芒,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在敷衍她,不過她並不擔心,因為楚府的佣奴早就都汰換過了,所以他根本問不出什麼東西。
定了定心神後,她重新為他打理起服儀。
「奴兒,別忙了。」他捉住她忙碌的雙手,強迫她專心的望著他。「不準你不理我,更不準你漠視我。」
丑奴兒扯扯嘴角,安撫的對他笑了笑。
「別敷衍我。我知道你在不高興,你在氣我。」
她垂下眼,搖頭兼搖手否認他的指控。
「你有,你明明就有。」
她唯一的回應依舊是搖手否認。
「你雖然嘴里不說,臉上也不顯露,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所以在生著悶氣,對不?」箝住她搖晃的手,不讓她自欺欺人。
瞧她一臉的平靜,好似沒事人的樣子,他本該感覺不出任何異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她不開心。
而且沒來由的,他的心情正因為她的不開心而跟著沉重起來。
丑奴兒意外的略微瞠大了眼。
他竟感覺得出來?!
她本以為自已已經掩飾得夠好了,不料竟還是讓他給看穿了!
為什麼?
婚前他總由她的沉默判定她的不開心,她則由他深沉的眸光窺探他的慍怒;婚後兩人因為情緒互相牽動,所以只要其中一方不開心,另一方總能一眼就看穿。
可如今,她是個啞巴,不開口本就是正常的表現,至於心靈的相系,早隨著情逝愛遠而消蝕了。
「你的表情告訴我,我說對了。」
丑奴兒只是傻愣愣的直覷著他,沒點頭也沒搖頭。
「好奇怪,你什麼都不說,可是我竟然有種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生什麼悶氣的感覺。」楚殷揚攢眉喃道。「奴兒,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她在他身邊伺候了兩年,他從沒有這種奇特的感覺,怎麼才抱著她睡了一晚,就好像很多事情都變了樣。楚殷揚疑惑的凝望她那雙好似洞悉一切的烏眸。
她推了推他,指了指案上的紙筆。
知道她想以筆代替嘴巴,所以他就松開了她,讓她坐到置放紙筆的案桌前,而他則緊貼著她坐下。
夫君先告訴奴兒,夫君認為奴兒因何而氣?她停下筆,望著他,眼楮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瞳眸。
「你在傷心,因為我今天早上惡劣的態度。」見她愣了下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可是他並不因此感到開心,反而為她的難過感到心悶。「我說過,給我時間,我會適應的。雖然我不敢保證自己明天不會再讓你給嚇著,可是我保證不出七天,我絕對不會再被你給嚇著。」
那夫君認為奴兒現在又在相心些什麼?
「你在想如何安撫我,如何壓抑我心中的謎團,讓我不對你產生好奇。」他眯起了眼,不讓她有機會逃開他的注視。
夫君認為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她眨也不眨的回視著他,讓他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
「很奇怪,這里告訴我感覺是錯的,是做不得準的,可是……」他以食指指著自已的頭,「這里卻有個聲音不斷的對我說,我的感覺是對的,就算你否認,我的感覺還是對的。」拉著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兒正告訴我,你打算否認,對吧?」
既然不論奴兒的答案是什麼,夫君都相信自己的感覺,那奴兒又何必加以否認呢?縮回自己的手,對他柔柔一笑。
「你真的很聰明,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發現呢?」明知她在閃躲他的問話,他不但不惱,反而被她的聰慧所吸引。因為她的慧黠,讓她殘缺的右臉看起來似乎不再那麼地礙眼。
奴兒其實很笨,夫君千萬別因為奴兒識得一些簡單的字就讓奴兒給唬弄住了。
「一個真正笨的人是不會說自已笨的,只有想裝笨的人才會故意說自己笨。不說這個了,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怎麼會識了,該不會是我那個據說才高八斗的亡妻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