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你快別說話,救護車等會兒就來了,不會有事的,你要撐著點,好不好?」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拚命忍住幾欲決堤的淚水。
那麼多鮮紅的血液嚇壞了她,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她想勇敢一點地安慰他。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的,同時也要讓他知道,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我怕我是撐不過了……」他的呼吸突然變得濁重,疲憊的雙眼迎上她那雙恐懼不安、閃爍著淚光的水眸。
「不要說喪氣話,你不會有事的……」即使努力維持,但恐懼依然狠狠地攫住了純真,淚水紛紛墜落,濡濕了她的小臉。
「怎可能沒事?我摔下來時,臉部先著地,現在俊美的外表肯定面目全非了……」
秦棧風將頭偎入她柔軟的懷里。想不到她瘦歸瘦,該長肉的地方發育得還挺不錯的。
「我才不在乎。」純真將他摟得好緊,深情許諾,「不管面目全非,又或者又聾又啞,生老病死我都要陪著你、照顧你!」
「可是我的腿好像摔斷沒知覺了,變成殘障人士的可能非常大。」沁人幽香淡淡襲上鼻尖,魅惑他的男望,在一邊演戲的同時,還得一邊抑制,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嚴苛的考驗。
「沒關系,我們可以申請殘障手冊啊!我二姊是愛心基金會的負責人,可以請她替我們募款。」她只管抱著受傷的他,一邊哭一邊精神喊話,絲毫未察覺任何的異樣。
「但是我不想活在社會大眾同情的目光中。」
「那我們就靠自己的能力維生,當一對雙宿雙飛的彩?佳偶。」
「可是路霸和流氓,時常會欺負賣彩?的殘障人士,我不希望你陪著我一起受苦。」秦棧風愈演愈入戲,台詞愈掰愈順。
「我不怕吃苦,我會保護你的!」愈想愈難過,純真一古腦兒地將自己的不安與驚懼,化成一滴滴淚水,痛苦地伏在他胸前大哭。
「不……我貴為二十一世紀性感小生,又是動作明星,我絕不容許自己以肢障身分,出現大家面前,毀了我的完美形象,我絕對不要出去拋頭露面!」
「好好,你不用拋頭露面,你不要激動……」似在安撫耍鬧脾氣的小男孩,純真耐心哄勸,「我賺錢養你就好了,你不必出來賣彩?。」
秦棧風佯裝痛苦地干咳一聲,咬破含在嘴里的血包,嘴角緩緩流下鮮血,更顯逼真。
「這樣別人會說我吃軟飯……」真的那麼好?她願意為他犧牲如此之多?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不擅安慰的純真苦惱地蹙緊眉頭,「要不然叫我姊夫拍一部輪椅片什麼的,就像美國影星湯姆克魯斯的‘七月四日誕生’一樣,你說好不好?」
「模仿人家很沒創意。」硬是憋忍笑意,俊美的五官因此皺成了酸悔臉。
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沒遇過反應如此直接、毫無心機、痴心單純,表惰又生動的笨家伙,他演了這麼久,居然尚未被她識破,不敢居功是自己演技好,他較傾向她的神經比常人遲鈍百倍。
又或是,她真的對他痴心絕對,太傻也太?直?
純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的。老天爺真過分,給她的幸福甜蜜如此短暫就算了,還教她最摯愛的男人,嘗到如此非人的苦痛……
意氣風發的他,怎能承受得起這般折磨?
她不斷抬起手背揩拭滿臉淚痕,嘴角不小心沾到他的血漬,聞到的竟非腥咸的血腥味,反而像是蕃茄醬和蜂蜜的甜膩?
是她哭傻了?還是他的血與眾不同?她好奇地伸舌舌忝了口食指上的血漬,「你的血怎是甜的?」
秦棧風急中生智,「因為我得了糖尿病──」
「糖尿病會讓血變成甜的嗎?」她腦海浮現好大一個問號,緊接著驚覺救護車竟過了這麼久還不來,不可能效率那麼差吧?
「哈哈哈……」待在一旁的歐陽驥終于忍俊不住,率先捧著肚子大笑,接著整個片廠爆出一陣接著一陣的笑聲。
「你在騙我,對不對?」純真半信半疑地又沾了一次他身上的鮮血來嘗,接著掀起他的衣服檢視傷口,赫然發現寬闊的男性軀體貼滿了血包。
片場的大笑聲浪此起彼落,純真難堪地環視四周,總算正視一個事實──他聯合眾人欺騙她!
「你真的好可愛。」男主角的秦棧風忍的最是痛苦,好不容易謎底揭曉,笑聲理所當然比起眾人都要夸張,壓根沒發現在她臉上倏換的神色。
「當棧風跟我形容你有多麼單純時,我還不太相信……」歐陽驥笑得眼角飆出淚水,「沒想到你比我們想得還要蠢,二十幾樓摔下來早就死人了,怎麼還可能……哈……」
純真目光鎖住那個策畫一切的男人,眼角淚水閃爍,「你拿我對你的感情來惡作劇?」
他竟如此對待自己?教她頓時成了天底下最笨、最傻、最呆的女人。
「你真的好好玩、好可愛唷!」秦棧風坐直身子,玩笑地擰捏她紅透的粉頰。
純真隔著淚幕,傷心欲絕地瞅睇著他愉悅的神情,那樣爽朗的笑聲仿佛釘子刮過石板,對她造成雙重的打擊與傷害。
揮開他的手,回想同事對她的忠告,他們說她和秦棧風,根本就是不可能,一個是天、一個是地,雲泥的差距,他斷不可能看上她。
沒錯,他們說對了,是她過于一廂情願,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生氣了?」察覺她的態度不對了,秦棧風斂起笑容,端凝那張氣憤的臉龐。
「我以為只要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付出一切,就可以感動對方……」她站起身,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原來她死去的雙親沒顯靈,茅山道士的愛情符咒也沒生效,一切只是一場惡作劇……
早該知道,平凡如她,何德何能獲得他青睞的目光?
「我……」秦棧風暗叫了聲慘。糟了,玩笑好像開得過火,把她惹毛了。
「秦棧風,你不愛我沒關系,你把我當成全能女佣使喚,也無所謂,但你玩弄我的感情──」怨慰的眼神睇著他,「罪不可赦!我只是單純,不是愚蠢!」
心好痛,過去的幸福甜蜜只是假象,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情竟被他所利用,成為惡作劇的工具……
「純……純……」秦棧風連忙鉗制她的手臂,突然之間有些慌了,「你听我解釋……」
腦海亂了,在這個重要時刻,他居然怎麼也想不起她的名字,自己也無法置信此等荒謬的事竟然發生了,他何時那麼糊涂了?
在他眼中她就是純情的妹妹,她的真實姓名,倒忘了費心記仔細。
「你想解釋什麼?」她拿眼瞧他,炙熱的眸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刻意營造出來的疏遠與冷漠。
「我承認我是拿你對我的痴心,開了一場小玩笑,但我絕對沒有玩弄你的感情的意思,我是真的喜歡你……」
騙人!這是躍上純真腦海的第一個念頭,也是最直接的反應。
事到如今他還要說謊,難道他還耍她耍得不夠嗎?
純真氣憤地旋回身子,字字犀利︰「喜歡我?你說錯了吧?你怎可能喜歡我?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只管我叫純情的妹妹,在你眼中,我除了是純情的妹妹,你還當我是什麼?」
當她興奮地以他的女友自居時,他這樣的表現教她覺得好諷刺。
秦棧風對上那雙滿是受傷神色的瞳眸,內心十分不舍,更懊惱悔恨自己無聊的舉動。他搔著頭,努力回想她的名字,「純……純潔,你听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