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草莓日報和香蕉日報,是香港兩家水火不容的報社,皆以偷拍、跟蹤、聳動的標題和精采的連環照片聞名。
兩家報社選在同一時間進軍台灣,而草莓日報為了打開知名度,特別商請亞洲性感紅星——郝純情,拍攝宣傳CF。相較之下,香蕉日報的氣勢就弱了一點。
至于草莓日報究竟憑什麼打動郝純情為他們拍攝宣傳CF?哈哈,笑掉眾人大牙的原因之一——草莓比香蕉好吃,也比較可愛;另外,她願意拍攝廣告,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交換條件——讓她最小的妹妹郝純真入社當記者。
話說自從純情遠嫁美國之後,一直跟在純情身邊打雜的純真,頓時成了「英英美代子」,每月只能靠著當家主母二姊純潔發放的六千元零用金過活。
這會兒靠著大姊的「裙帶關系」,純真打敗了一百三十八位大傳系畢業的競爭者,成為草莓日報的實習記者。
報到的第一天,采訪組的組長拿著履歷表,覷著她——
純真今天身著白色T恤,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扎成馬尾,露出縴細白皙的頸項,合身的藍色低腰牛仔褲包裹住微翹渾圓的臀部,玲瓏有致的曲線令人眼楮為之一亮。
「郝純真,二十三歲?」組長迎上純真那雙晶瑩燦動的大眼。真是人如其名,好一張「純真」的臉龐,尤其紅潤的嘴唇噙著一抹笑容,看起來真可愛。
一直死氣沉沉、陽盛陰衰的采訪組,終于有了青春的朝氣。
「是的,組長。」
「什麼科系畢業?」
「畜牧科。」
「很好,跟狗仔隊的工作也算是不謀而合。」這個組長最厲害的本事就是睜眼說瞎話。
「謝謝組長的賞識。」也只有少根筋的純真,才能浸婬在他的幽默世界里。
「進公司要從基層做起,有沒有異議?」
「報告組長,沒有。」純真漾開笑容,準備展開璀璨光明的狗仔隊生涯。
「那麼從今天起,派你到忠孝路口分發報紙,我會請兩位資深記者支援你。」
「派報?」純真一臉愕然。記者不是應該跑在案發前線,追擊最新、最熱門的新聞嗎?
「有什麼問題?」
「呃……這和我的想像,有一點點的小距離……」她采用保守的說詞。
「純真,」組長站起身,熱絡地搭著她的肩,深深地吸一口屬于少女芬芳的微甜氣味,「時代已經不一樣,現在的記者要主動出擊、走入人群,不能再待在社里枯等,這樣是挖不到頭條新聞的。要你去路口分發報紙,是想訓練你成為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的優良專業記者。」
「德、智、體、群、美?」純真清靈的雙眸布滿斗大的問號。當狗仔隊不是四肢健全,追、趕、跑、跳、踫,樣樣精通就成了嗎?
「德就是指德性,我們雖是狗仔隊,卻是一群道德高尚的狗仔;智是指智慧;體則是體育,訓練良好的體魄是必須的;群亦即合群,對上級的指示要完全服從;美當然是指培養審美觀……好了,今天的狗仔隊守則就先傳授到這里,改天組長再約你好好促膝長談。」
「謝謝組長的教誨,我會努力學習成為一名專業的記者。」她滿懷感恩的心,將一疊疊捆好的報紙抱上推車,準備執行上任的首項任務。
組長看她賣力工作的背影,戴著老花鏡片的雙眸閃過一抹精光——年輕漂亮的實習記者,不但好騙又好拐啊!
毒辣的陽光將路上行人逼出一身黏膩的熱汗,眾人紛紛躲入騎樓,避開陽光。
然而此時有一具高大的男性軀體,正大剌剌地躺在灰色水泥地上,落魄卻又搶眼。
男人身著卡其色上衣,同色系的長褲一高一低地卷至小腿肚,用來遮陽的鴨舌帽則滾至一旁。
「夭壽喔!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思長進,好手好腳的,不工作就算了,竟學人家當起了乞丐!」肥胖的婦人扭動圓滾滾的,嫌棄的扔下一枚十元硬幣。
「我……不是乞丐。」男人干澀發白的唇,痛苦的吐出幾個字。
「那一定是流落在外的游民了,喏,十五元給你坐公車。」婦人的牌搭子也投下零錢。
秦棧風狼狽地站起身,感嘆老天爺捉弄人——
回想二十四小時前,他還是紅透歐亞美三大洲,被媒體與影評人喻為最有潛力的優質演員,甚至高票當選女性性幻想對象的第一名,片酬更是高達一千萬美金,可謂集魅力、財力、勢力于一身。
可是現在……唉!
撿起帽子里的二十五元銅板,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罐礦泉水解渴——平常他只喝阿爾卑斯山下純天然的泉水,如今卻淪落到喝阿里山的地下水……命運多舛啊!他眼角含淚,百般委屈地一飲而盡。
和工作人員一起來台進行電影拍攝工作的他,將行李丟到下榻飯店後,便和好友兼導演歐陽驥,秘密至士林夜市閑逛,順便一解口月復之欲,結果兩人竟在人群中走散。
最慘的是,他的錢包和手機竟不慎被扒走了!
電視電影的情節,搬上現實生活,又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心情只有欲哭無淚四個字形容。
身無分文卻礙于自己祟高、受萬人祟拜的形象,他拉不下臉至警局報案,走呀走的,有點小路痴的他,不小心迷路了,只好在街頭流浪。
「老天!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頂著凌亂的短發,仰天長嘯。
身為首席魅力男星,出場既沒有歡聲雷動,也沒有成千上萬的影迷夾道歡迎,居然還被當成流浪漢看待,叫他情何以堪?
「可憐喔,年紀輕輕就瘋了……」賣彩券的老伯對他投以同情目光。
「不知道會不會開明牌,要不然叫他選一張彩券,搞不好會中頭獎。」路人對他邋遢的外表,議論紛紛。
秦棧風拖著疲憊的步伐,撫著饑腸轆轆的肚皮,在路人的指引下,尋找回飯店的道路,直到耳邊傳來一陣熟悉且甜膩的叫賣聲——
定楮一看,仿佛有道白光自頭頂灑在那名女孩身上……他的救命恩人出現了!
純真將千份報紙和一箱箱的草莓擺在捷運出口,滿懷理想地展開一天的工作。
「買報紙、送草莓,先生,新上市的草莓日報試閱版十元,並且送一盒草莓,要不要買?」她臉上綻放親切的笑容,積極地向每一位路人推銷報紙。
「不要。」大部分的路人瞥了眼只裝一顆草莓的透明塑膠方盒,便搖頭快步離開。
三十分鐘後,炙熱太陽逼退了她的滿腔熱情。
「買草莓、送報紙,買報紙、送草莓……」純真挫敗萬分地坐在報紙堆上,拿出手帕拭著額上的汗水。
唉!她喊得口干舌燥,不禁回想起以前在大姊身邊擔任助理的逍遙日子,天天大魚大肉不說,還能常伴偶像秦棧風的身邊……
在她的認知中,秦棧風等于偶像,偶像等于生命的意義,生命的意義等于追星……
「純情的妹妹……純情的妹妹……」在吵嚷的人群里,由遠而近傳來的呼喊聲,讓沉浸于幻想中的純真豎直了耳朵。
「奇怪,誰在叫我?」她納悶地左顧右盼,尋找聲音來源。
在台北街頭流浪一天一夜,秦棧風一見到熟悉面孔,便忘情地沖向前與她打招呼,興奮的程度與在汪洋大海中,好不容易攀住啊木的溺水者無異。
「秦……」一只巨掌硬是封住她的嘴,逼她吞下最後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