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拿她對我的恩惠來勒索我的感情。」郁積心中的壓力陡然引爆,沒有心思考慮她的心情,一顆心全敦純情受傷含怨的眼神給佔滿。
裴允澄漲紅了臉,難堪地像被甩了一巴掌,字字狺吼︰「你從不用這種口氣凶我的!」
「所以我確實是造成你驕縱個性的罪魁禍首,必須負起完全的責任。」換口氣,「你安靜離開,或許我可以當作一切沒有發生,你永遠是我妹妹,我還是你的大哥。」
她淒慘大笑,「誰希罕當你妹妹!如果你要的僅是這層關系,從我懂事開始對你無理取鬧,就該狠狠打斷我對你的痴想……你根本不該哄我!」
「我不想傷害你。」他復雜又冷漠的表情,讓她看不穿心思。
「其實你是不想自己受傷吧?」譏弄的瞅著他,瞧不起的神態,「所以我對你的無理取鬧、我對你的感情索求,最後全變成你和那些女人分手的藉口,因為你怕再次嘗到失去的苦果……〕
裴其濬失控的揚起手,然一對上那張與記憶里相似的溫柔臉龐時,霍地挫敗的垂下。
她瞪著他的動作,訝然不信,「你從來不曾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對我,如今卻因為那只狐狸精……」眼底那份全然的獨佔,令人無法直視,一望便要喘不過氣。
「注意你的用詞!」眯起寒眸怒斥。
他的態度與口吻教裴允澄怔了半晌,「原來你真的這麼愛她……」著魔般的反覆低語,兀自陰沉狂笑,「沒關系,我得不到你,你也休想得到她!」
昂氣地撂下狠話,甩門離去。
隨著時間流逝,電影的拍攝工作終於接近了尾聲。
沒有離情依依的不舍之情、沒有殺青的喜悅,整個劇組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之下。
這些日子,純情像是獨行俠,除了平日的對戲,其他時間皆將自己關在保母車里,美其名培養情緒,其實是找個地方療傷止痛。
她迫切地想回到台灣,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不想掙扎在謊言與虛名之間。
片場外依然聚集一堆捕風捉影的媒體記者,她和裴其濬掀起的紼聞依然甚囂塵上,沒有止息的跡象,一開窗全是跟監的記者,將她的隱私徹底透明化。
「純情,這是最後一場戲,等一下婢女會將梁山伯的血書丟進窗口,這時候你握著書卷隔著微弱的光線開始哭,然後一邊講對白……」歐陽拿著劇本指導她走位。
「好。」她點頭,表情看不出內在情緒,客套的對話仿佛他們僅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Action!」歐陽大聲喊道,三組攝影機和燈光師馬上就定位。
一串急促的腳步拉開序幕,戲里的純情倚在窗前,低呢道︰「是銀心嗎?」
「小姐,是我,梁公子的手書我送來了。」銀心將書卷丟進屋內。
她在地板模索,打開書卷赫然發現雪白的紙上暈染一層腥紅血漬,所有封貯的痛苦炸開來,熱淚在心中匯成了河流。
「山伯,你的話我已經听到了……」她如泣如訴的低喃對白,淚珠盈滿眼睫,連日來的委屈一古腦兒的盡情發泄,哭得扯心撕肺,令在場堡作同仁無不動容。
曾幾何時,艷光四射的臉龐只剩下心碎情殤?
裴其濬隔著幾步之遙看著這幕,只有他知道那些淚水是她真摯情感的發泄,為此,他心口乾澀,沉郁難受。
她固執的態度,讓兩人的關系降至冰點,而苦思不出對策的他,只能任由兩人復合之日一再延宕下去。
「卡!」歐陽滿意極了,「今晚在飯店備有殺青酒會,屆時大家再一起好好相聚,輕松一下。」
守候已久的攝影記者立即按下快門捕捉難得一見的經典畫面,亮灼灼的鎂光燈一時間令純情睜不開眼。
裴其濬見狀飛快趕來,趁她尚未被記者包圍前,將她帶入休息室。
還是只有兩人的休息室,難堪的沉默在彼此間蕩漾開來。
純情故作忙碌地找著卸妝油卸除厚重粉底,一只包裝精美的藍色小禮盒突然擱置鏡台前,擋住她的視線。
「打開來看看。」裴其濬揣著心,緊張地等待她的回應。
甩落綴在眼睫的淚珠,純情仍是一貫疏離的態度,「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你為什麼總是固執得不肯听我解釋?」他的耐心就要用罄,她就感覺不到他的誠懇嗎?一絲二毫都沒有?
「因為沒有必要。」她起身,拿起便服走進更衣室。
裴其濬隔著重重的簾幕,無助地抓發捶心,「你到底想听我說什麼?說我的確不是裴家的親生兒子?如果你那麼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當然願意告訴你,雖然我真的覺得沒有必要……」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所有的外在因素均阻撓不了他的感情,無奈她始終不相信。
「我的母親和允澄的媽媽當年是同班同學,大學時,她愛上了一個戲劇系的學長,兩人不顧家里的反對為愛私奔︰我的父親一直想往影壇發展卻苦無機會,抑郁喪志的下場是終日與毒品、酒精為伍,最後被人發現跟一名舞娘一起躺在血泊里……」
他困難地咽下喉頭的不適,「失去了丈夫,母親在雜亂的布魯克林區生下我。為了生活,她從這個男人到下個男人,過著毫無尊嚴的日子,更因為當年的私奔得不到家人的諒解,我們母子倆有家歸不得。」笑了笑,「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我五歲拿啤酒罐當女乃瓶,七歲開始模白粉,九歲拿著槍管在暗不見底的貧民窟流竄,直到我母親病重把我托付給允澄的媽媽……」
聞言至此,純情冷冰的心房早巳融化,眼淚泛濫而下。
從沒想過他的笑臉背後竟是一段慘不忍睹的回憶,而她卻殘忍地逼他掀開層層結痂的心,一層是一種掙扎,一層是一種痛楚……
「我的養母用她的愛感化我、照顧我、培育我,把我導回正軌,如果沒有她,我不是現在的裴其濬,也不可能成為電影公司的制作人,也許還是一個四處流浪的毒犯。」
嘆了聲,「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的遭遇,而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對允澄的寬容與溺愛,完全是來自一個臨終母親的囑咐,只為完成她的遺願。」
用手搗住嘴巴,純情不敢讓自己哭出聲,比起他的用心良苦,相形之下,她自慚形穢。
裴其濬極為痛苦的閉上眼楮,靜待她的回應。
「我……」所有的歉意與愛意全梗在喉問,吐不出來。
她怕看到他,為自己的任性妄為與不信任感到汗顏。
鈐鈐鈐,一串清脆的鈐響介入兩人陷入尷尬的氣氛。
「哪位?」接起手機,裴其濬好不耐煩。
「老大,外頭有一堆記者等著詢問電影相關細節,你要不要出來回應一下?」歐陽驥在另一端說道。
斟酌一會,「好吧。」他收線看了簾後一眼,「純情,晚上八點我會去你的房間接你出席殺青酒會,若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就戴上我為你準備的戒指。」
他一走,換好衣服的純情定了出來,拭乾淚水,打開錦盒,一只光彩奪目的鑽石戒指躍入眼簾,那持續很久的憤怒與糾葛,就在一夕之間全然冰釋。
當她欲將戒指套入指節好好端詳,冷不防地,一道重力瞬間砸向她的後腦。
她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在地上,手中的戒指因此滑了出去,滾至沒人注意的角落。
「快,把她抬出去!」幾個身著黑夾的男子,拿著深色麻布袋包罩她的身軀,手腳俐落地帶走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