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了五點半,快六點了豫讓還沒下來,她在心中忖度,他一定遠忙著公事吧?
連日來,他每天下班後必與她約會,說是約會或許太牽強,他們除了吃吃飯就是一起看看電影,令人挫敗的是,即使每天都有機會見面,她依然覺得兩人的關系仍在原地打轉,絲毫沒有進展。
經過那天的不愉快後,隔日再見到他,他仿佛將之忘得一干二淨,絕口不再提起,態度變回她熟悉的禮貌但卻疏離。
突然,身後公園傳來一陣急促紛亂的吵雜跑步聲,蒔蘿這才感覺到天空不如何時開始灑下斗大的雨滴,落在細女敕的臉頰上,有點兒疼痛。
仰頭望著矗立對街的辦公大樓,她內心泛著猶豫。
豫讓還在里頭,每天她都在這兒等他,如果她跑去躲雨了,他會不會找不著她?
想了想,她決定守在原地。這場雨,該不會下得太大吧?她安慰自己不須害怕。
突然,一只手冷不防地拍在她肩上,是豫讓。
「等很久了?怎麼不上去找我?」他听見自己矯情的聲音。
他在辦公室里听音樂耗時間,公事早處理完了,剩下的不急之務明天再批也無妨;他是有意讓她在樓下枯等,從他的窗口往下望,她每次都依時前來,站在公園外的人行道上安靜地等他。
她真的很有耐心,不曾流露不耐煩神色,而他有時真是公務纏身,但大半都在辦公室里拖延時間。
沒錯,他在等她忍受不了而主動切斷兩人絲絲縷縷的無形牽系,只要表面維持婚姻假象即可。
蒔蘿不自覺地露出小女人的嬌態,「你在忙嘛。」她什麼都不懂,只怕成為他的負擔。
「下雨了,你沒感覺嗎?」
「我知道……」他好高,她的視線只能看見他那厚實的胸膛,那是幸福的屏障吧?
「既然知道為何不找個遮蔽處?」豫讓的口氣陡然摻入了不悅的責備,她那分不清輕重緩急的個性令他有些反感。
「我怕你找不到我……」察覺他的不開心,蒔蘿急著解釋。
「所以你不怕感冒?」
「你一下子就來了,只淋一會兒的雨應該投關系……」她只管他好不好,也只能想他好不好,她的心里裝的全是他,至于自己,很多時候都被忽略了。
「你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嗎?」嚴厲地瞪視著她,為她這個要不得的想法。
如果,他在公司逗留久一點,那她是否真要在雨中多站這些時間?她為何非要如此信任他?她怎知道他不會遲到太久?
事實上,他一樣不了解她的病情,只知道她的身體不好,既然體質差,抵抗力當然不如一般人,他可不想冤枉地成為白家人韃伐的對象。
反正事情只要扯上白蒔蘿,那家子不問青紅皂白的舉止都是正常的。
「對不起……」他的指責教蒔蘿縮回自卑的保護傘下,囁嚅地道歉,縴細的身子因為刮來的一陣風而瑟縮了下。
「冷著了?」他沉斂的臉色更加冷肅了。
「不冷……」她垂首搖頭,卻止不住牙齒抗議的打顫。
「我不曉得你居然也會說謊。」豫讓瞅著她,輕易拆穿她的謊言。
上回她對母親說謊,他佯裝不知情,這會兒對象竟換成了他!他可非疼惜她的母親大人,對她的話未曾置疑。
「豫大哥……」蒔蘿困窘地紅了臉,祈求道︰「不要就這麼送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沒事……」她不想再錯過一次培養感情的機會,「我想和你一起吃飯……」
沒有說話,豫讓一逕瞧著她,「先去我家把身子擦干再說。」當下,面對那雙誠摯的眸子,他無法狠下心來拒絕。
收回視線,在她的驚詫注視之下,豫讓將身上的西裝外套月兌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拿著外套遮雨,跟上來!」他先行邁開步伐往公司的停車場跑去。
蒔蘿怔了、也傻了,眼淚就這麼被他一個不經意的舉動給逼了出來,和著雨沿著臉頰滑下,而是冰的,淚是熱的,天空有些陰冷,她的心無比溫暖。
她以前就知曉,他不是外人形容的冷血動物,只不過不擅表達感情罷了。
或許他關心別人的方式與眾不同,但她始終相信他是個非常溫柔的好男人,所以她愛他如此之深。
壓抑不下心底古怪的起伏,豫讓跑了幾步後放慢速度,仍不見她跟上,索性回頭——
見她還在原地發呆,一把火燒了起來,「快一點!」
「好……」蒔蘿甜甜地笑著回應,幾乎澆熄了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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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進豫讓獨居的公寓,蒔蘿掩不住興奮神色,不停的東張西望,將客廳的擺設與他的喜好悉數納進眼底。
她在偷偷竊喜,這場毫無預警的大雨,教她更貼近他了。
「把頭發擦干。」丟了一條浴巾給她之後,豫讓選了她對面的沙發坐下。
「你不擦嗎?」蒔蘿擔憂地望著他,「你的身體比我更濕……」他將外套讓給她當傘,自己卻淋成了落湯雞。
「淋點小雨就感冒,還算是男人嗎?」豫讓低嗤了聲,視線多睞了她一眼,她就坐在只有自己坐過的沙發上與他說話,他的私人空間里突然出現她的存在,除了不搭軋之外,還有一種異樣的氛圍環繞。
說也奇怪,只要一見到她,向來煩擾的心潮便會化為平靜。
她在他的屋子里,沒有局促、不安,比起子素的樣子反倒自然而不拘束。
「你當然是男人,這是無庸置疑的,可是感冒不是女人的專利……」蒔蘿舍不得他生病,忘了自己才是最教人擔心。
「你真奇怪。」他突然說,語調蘊涵著疑問,清晰可聞的仍是他一貫的冷諷。
蒔蘿納悶地盯著他,目光在問他何以這麼說。
「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他單刀直人,這個疑問藏在他心中很久了。
倘若單純只為迷戀,或是看了太多愛情故事的少女情懷,都該在發現他的狂肆放蕩之後,情愫化為烏有,而不是繼續專一等候吧?
那麼簡單的她,如此執著的心態難免令人意外。
「我對你並不好。」
「你不要這麼說,你對人很好的!」蒔蘿好激動,忙替他澄清。
「哪里好?」他對她如何,自己還會不清楚嗎?他在等她如何自圓其說。
蒔蘿側頭思索,很認真地想著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突然,她眼楮一亮,微微一笑,像是找到答案的喜悅——
「例如今天突然下了雨,你怕我感冒,帶我來你家換衣服吹干頭發……我就說你對我很好嘛!」仿佛這是他所對她做過最貼心的舉動,漾在她臉上的笑容,宛如初春綻放的花朵一般甜美。
豫讓挑起右眉,眉心微蹙。這樣子她就覺得很好,要求未免太低了吧?
戒慎地審查著她的表情,見她的欣悅不似裝出來的,不禁讓她一腔溫柔感染,全身逐漸放松,恬然的愜意取代了步步為營的心機。
她也許不是絕艷驚世的尤物,但整體看來,她是美的;白蒔蘿吸引人之處,不在于姿色如何,而是超越了容貌之上,自然所散放出來的親和魅力。
她就好比清晨第一道和煦晨曦,散射出一種教人企慕向往的希望之光。
「所以你才會那麼喜歡我?」
他問得唐突而直接,蒔蘿毫無防範,措手不及地在他的注視下讓兩腮泛起了羞赧的潮紅。
「嗯……」喜歡他是事實,沒有否認的必要,雖說拘謹的女孩不該如此坦白的承認。
也許他對她有時溫柔,有時又會冒出一兩句譏刺嘲諷的話來,但可能是近來處機會多了,她慢慢接受也開始適應他喜怒無常的多變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