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你說來了嗎?我撞到腳了啦,等一下……」莊曼扯開喉嚨喊著,想將聲音送給門外的人听見。
「喔!」又一聲慘叫,莊曼右腳被沙發椅腳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撲倒,「該死,痛死我了!」她十分不淑女的大聲哀叫。
「是誰把沙發挪那麼出來的啦!?」是誰?到底是誰?除了她自己,還會有誰?
賴在地上裝死,她痛得不想動了。
棒著一道門板,站在大門口的男人,隱約听見里頭傳出的痛喊,不自覺地掠高唇角。
不意外听見這些聲音,就他所知,這個女人確實有著迷糊冒失的性子。
三分鐘過後,未見大門開啟,男人不禁想為屋主改名;莊曼,不,她的慢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的很慢。
再按一下門鈴,好不容易,暗紅色銅門被一道氣急敗壞的力道給拉開了——
「Amy,你這個意圖謀害雇主的臭助理,我一定要痛揍你一頓泄憤……」
莊曼劈里啪啦罵了一串,但一看到踩在地上那雙棕黑色大皮鞋屬于男人所有,知覺霍然一驚。
「唉,你不是Amy……」將頭仰得老高,映人眼簾的是一個很高、十分夠味的俊男。
「沒錯,我不是Amy。」桑子神納進她的每一個反應,輕揚的語調戲謔說道。
「Amy呢?」莊曼探頭出來,左右各望一下,沒看到其它人影。
「我不知道。」她的話在別人听來也許會覺得莫名其妙,然而出發前已有心理準備的桑子神,在親自領教過她的散漫功力後,只能大呼佩服。
資料顯示,Amy是莊曼的助理,專門幫她搜集一些設計圖需要的花樣圖形,上班時間是早上十點到下午六點,不過從今天開始,她請假一星期回台南幫忙大姐籌備婚禮事宜,但依莊曼糊涂健忘的個性,可想而知,早將此事忘得一干二淨了。
「那你干嘛按我家的門鈴?」莊曼眨眨眼,不能諒解外加十分不悅的問。
莊曼仰得頸子酸極了!這個男人太過高大,鍛鏈過的肌肉很結實,將一襲鐵灰色西裝穿得稱頭極了。
再打量一眼他的穿著打扮,她的心里總算有底,露出一個了然的眼神,眸心潛藏著些許鄙夷。
「你會不會看錯門牌號碼了?這兒是六樓之一喔,六樓之二在隔壁。」
桑子神懷疑自己眼花了,前一秒還好端端的,怎在下一瞬換成輕蔑的目光審量他?他做了什麼教她不屑的事了?
「隔壁才是男性公關的集散地,你若是要應征公關工作,請往那兒去,我這里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住戶。」撇撇嘴,她語意傾泄的鄙視意味更濃厚了。
經她細說分明,桑子神這才明白她誤會了,哭笑不得的說︰「我是來找房子,不是來應征工作的,我在網路的租屋情報區看到這兒要征室友……」他再次審視地址,「是六樓之一沒錯。」
被看成是男性公關的應征者,這等污辱門風的事怎樣也不能說出去,只是……他的氣質具有那麼邪肆輕挑嗎?也許他該檢討了。
「你是來找房子的?」半晌後,莊曼相信了他的來意,沒好氣的國道︰「我征的是女性室友。」
莫怪她要誤會,拜托,看個房子而已,干嘛大費周章穿得這樣慎重,又不是去相親!她在心里冷嗤。
「資料上沒寫。」桑于神將打印下來的白紙黑字遞給她。
「真的嗎?」莊曼訝叫一聲,「也許吧,我忘了。」她看也不看,省去了辯解,重重拍了下額頭。
如此舉動,她不痛,桑子神都替她覺得疼了。
「就這樣吧!」莊曼退身人內,伸手欲關上大門,桑子神趕忙阻止。
「等等,我還沒看房子……」她的動作未免太令人措手不及了,沒頭沒尾的,連冷靜自持的大男人也要被搞得一頭霧水。
「你是女的嗎?」她反問一句。「我只租給和我同性動物。」
「但我是被你的租屋啟示誤導來的,你不認為自己必須負起某部分的責任嗎?」他故意將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再帶了那麼一點嚴重性,存心要唬得思考能力隸屬單細胞生物的莊曼茫惑。
丙然,適才還理直氣壯的小女人,這會兒變得支支吾吾難為情極了,「那……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你應該把房子租給我的。」
「可是你是男的……」
「房客是男是女沒那麼大的關系吧,重點是你將房間分租出來目的是想周轉一些現金來花用吧?」’桑子神將她的一切調查得很詳細,包括她正面臨缺錢、付不出助理薪水的窘境。
直腦筋的莊曼不疑有他.完全沒想過一個陌生人,怎會將自己的底細了解得如此透徹,就這麼傻呼呼地跳下了陷阱,「我確實急著用錢。」
最近霉運當頭,設計圖屢次遭遇,她都要去喝西北風止饑了。
「既然如此,何不將空房間租給我?」他伸手欲撩開她額前的劉海,那片墨黑將她巴掌大的小臉掩去了大半。
莊曼輕盈的往旁邊一挪,便躲開了他的手,輕斥一聲,「你做什麼?」
「原來你看得見啊!」桑子神聲音表情故意滿是夸張的驚訝,鮮少有情緒起伏的心里有了莞爾的笑意。
「廢話,我有眼楮怎麼會看不見?你這個男人真是不可取,隨便伸手踫女孩子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不知道嗎?」莊曼慣常的叨絮習慣又發作了。
「你不會以為我是個隨便的女人吧?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是,全台北市的女人大概就屬我最潔身自愛了,Amy都說我是老古板……」
「我可以進去看房子嗎?」桑子神指了指里面,插人了聲音。看她大有滔滔不絕發表一篇長篇演講的態勢,再不打斷,也許他得罰站在這兒,直到嘮叨結束。
「喔……請進。」莊曼側閃了身子,震懾于他的氣勢。
他的體格與俊容很適合站在時尚之都米蘭的伸展台上,黑發濃密微松、瞳眸深速如海,那張成熟魅力的俊顏,潛伏著蓄勢待發的力道。
這是值相當漂亮的房子,挑高設計,清雅的鵝黃窗簾營造出高貴感,米黃色的絨布沙發,玻璃瓖金邊的圓桌,考究的瓖金銅吧台,玻璃櫃內陳列著許多名家設計的水晶飾品,玻璃天花板的燈飾柔和無比,映照著太陽放射狀的美麗磁磚,整體的氣氛相當輝煌華麗。
他不得不稱贊,即使個性迷糊,但身為一名設計師,她該具備的獨特審美觀與流行敏銳度,其實不輸給任何人。
「你的房子很漂亮。」但就是亂了點。
不知怎地,身為主人的莊曼居然正襟危坐起來,明明連房客都仍稱不上,但那眼神梭巡的模樣卻像是她得要听他的……
見鬼了,干嘛要听他的,她才是房子的主人耶!
「你可以先付幾個月的房租?」
「你缺多少錢?」
依然毫無所覺他的問題不對勁,她大略加總一下負債金額,很自然的回答︰「五萬塊應該就夠了吧。」說出一個數字,不認為自己是獅子開了大口。
她想著想著,又將心里盤算的內容全念了出來,「押金兩萬塊,一個月房租五千,先收個半年,五千塊乘以六個月,五六三十,三萬塊,再加押金兩萬,剛好五萬……好,那房租就收五千吧。」
桑子神听完她的自言自語,只有一句話——難以置信。
她竟以如此輕率的態度決定了房租,原來房租多寡和房子的好壞與地點全然無關,關鍵在于是否能夠滿足她缺錢的需要。
「還有,水電費要共同負擔喔!呀……六四分好了,因為我的工作成天在家,五五分對你不公平……對了,你是做哪一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