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真的?」元律激動地上前,目光如炬的鎖定她的眼神,細察是否有造假的嫌疑。
「真的!當然是真的!」晴兒用力的點頭,「向來都是郡主欺負念薏,念薏來沒想過要報仇……郡主不但摑她耳光,還坐視不管她的丫環欺凌念薏,為了奪回帕子不被郡主損害,她的指甲都磨斷流血了……」
念薏沒有恃寵而驕,並未因為身為大阿哥的寵兒,而看不起她這個丫環,反而有什麼好處都沒忘記她,總會分一份給她……她不能再昧著良心只為自己了。
「還有,念薏也沒有和瑞親王府的煜燁貝勒來往,那是鄺嬤嬤要我說的謊,她說只要郡主和大阿哥成親,對大家都有好處,她還逼使念薏答應離開大阿哥……」
「為什麼念薏要答應?」听了所有人對念薏的欺凌,而念薏—一瞞蓋了下來,元律想不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讓他用那樣低蔑的眼神看她,以那般傷人的語氣同她說話……遭他誤解,她不難過嗎?
「因為……因為……」說至最重要的關鍵,攸關敬謹親王府的未來,晴兒突感好大的壓力,她吞吞吐吐,不知該不該完全坦白。
「因為什麼?」元律急了,沉不住氣的問。
「因為念薏听到大阿哥原來不是王爺和福晉的親生兒了……而是貧窮漢人夫婦所生,鄺嬤嬤以此來要脅念意,要她放棄大阿哥,成全您與郡主的婚事,否則就要將這事兒公開,到時候您就當不成貝勒爺了……
念薏一直都是為大阿哥著想的,她認為大阿哥過慣了驕奢的生活,受不了乏味的平淡,您一直這麼卓爾不群、飛揚氣盛,絕付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晴兒維恭維謹的說。
忽而驚聞自己的身世,元律沒有太大的震驚或是打擊過大造成的悵然失落,只是心疼那個單純的以為只手可以遮天的天真女人,她傻得惹人心酸。
她居然為他設想這許多,為了保護他、不讓他知曉這些丑陋的事實她答應了多少交換條件?她寧可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苦痛與批判,也要他幸福嗎?
傻女人,沒有可愛又勇敢的她,他的人生哪來的快樂可言?
「大阿哥,求您救救念薏,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經對不起她好多次了,我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去!」
「胡說,她好端端的在柴房,怎可能會死?」惶恐卻漫過胸間,他憂懼地望著她。
「不……」晴兒猛地抽氣一聲。「念薏昨晚被鄺嬤嬤打得奄奄一息了……她好像快死了……」
「該死的僕婦!」
☆☆☆
短短一日,在人的一生中猶如微渺輕煙,而當中毫無預警又令人措手不及的轉折,卻殘酷地證明人世的無常。
打開了昏迷不醒的人兒手腳的鐐銬,讓她躺臥在自己的懷中,元律仔細端詳她的模樣,一陣驚悸從他眸心飛掠而過——衣裙碎裂、青絲散落,落魄得像是歷經過一場大災難,清靈細膩的五官顯得十分憔淬,細看下發現她的眼窩明顯塌陷,眼圈下有兩道陰影,特別是她殘留于唇角的血絲——
冰冷的黑眸立時變得熾烈,直勾勾地射向罪魁禍首——鄺嬤嬤。
「就是你傷了她?誰給你權力傷她?」
「大阿哥,我……」鄺嬤嬤懾服于他的氣勢,明明不是皇親王室的血脈,為何卻有那樣令人窒息的眼神?
「霖生,將她押下去,直到念薏恢復意識之前,誰都不許送飯給她成要親自審訊!」
「喳!」
「不……」鄺嬤嬤直打哆嗦,「我知道你的身世,你不能……」驀地,尾音消逝在他冷銳的注視下。
「你一樣想用這招來威脅我嗎?我不像念薏那樣天真,你認為我會在意自己的血源是否純正嗎?」元律冷冷瞟她一眼,「你讓念薏受了多少委屈,我絕對會加倍奉還!」
他轉向一旁的丫環命令。「晴兒,請大夫到雲鶴樓!」
「是。」
「小柳兒,我來帶你回去了……我好抱歉,關了你一夜,你一個人一定嚇壞了吧?」小心翼翼的抱起她!他不斷在她耳畔輕語。
「你怎會答應他們無理的要求,難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嗎?明明沒有的事;為何不否認,為何要讓我說出那樣不堪的話傷你……你好傻!」
念薏听見了。在黑暗深處,在寧靜深處,有隱約微光,有渺茫細語,有遙遠的人影,微弱地呼喚她前行。
她不想去听,這聲音太危險,她已經重重地被傷害過,不能再犯同樣的錯,但她是這麼這麼強烈地被他吸引,雖然害怕他詭異的氣質、難以捉模的幽幻個性,她還是無可否認的愛他……
劇烈的痛楚迅速卷走她的意識,在悲傷的記憶與尖刻的批判中,她沉淪,她飄浮,她孤冷而寂寞……
合幽的夢,無垠的夢,看不到過去,也見不著未來,她的靈魂悲泣著,聲聲喚著元律,可他一直不出現,幽禁她仍不夠,甚至要人來屈辱她……
她沒有表情,恐懼卻由眼眶溢下臉龐,無聲吶喊著她所受到的驚嚇。
「小柳兒,別怕,我在這兒,快要有溫暖的暖炕可以躺了,不冷了……」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抖,元律加快步伐回到院落,揪心難抑。
念薏嚶嚀不停,愈是顫抖,愈是被摟得死緊,她可以感受到這份胸懷的每一處糾結肌理,可以感受到強烈的體溫、熟悉的氣息,撫慰了她的懼怕……
☆☆☆
軟弱的低呼從床上人兒蒼白的小口中吐出,額角也因為夢魔而流下涔涔的冷汗。
念薏在被中掙扎著,嬌秀的容顏染上驚惶失措,仿佛夢里正有什麼在追緝她。
「小柳兒……」
「晤……」醇厚的低嗓音堅持呼喚非但喚不回念薏的意識,反使她墜入惡夢的更深處。
驀地,有人在模撫她發際用D輕觸的指掌像在安慰她的痛楚似的,很輕緩也很溫柔。
念薏停住腳步,看見了元律,他的語氣好凶惡,然而他的眼神卻又盈滿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
她好愛好愛他,除了爹娘。老爺夫人,再也沒有更愛的人了,為了確保他的地位,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他怎能心狠的要人來傷她,這是他趕她離開的手段嗎?
「小柳兒,醒來,你做惡夢了。」元律坐在床邊,俯身柔聲安慰,輕撫她汗濕的前額,無限愛憐。
「元律,你都照顧一夜了,先去休息吧,這兒交給額娘……」福晉握著手絹兒輕功。
幾個時辰了,元律連頭都不曾撒向身後的「額娘」,始終凝睇著榻上虛弱淺喘的小人兒,她身上的傷讓他神色嚴肅。
仿佛這屋里只有他和念薏兩人,完全听不見旁人的聲音,溫柔扶起念薏的後頸,擰了條干淨的濕布細心地擦拭她的身體後,床上的人兒還是昏沉沉的,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元律……你怪我嗎?」坦白告知了他的身世,福晉遲遲沒有獲得他的正面回應,令她好生擔憂。
「你該為自己擔心吧,畢竟當年我只是一個無辜卷入你們爭權搶位游戲當中的小孩罷了。」明白自己的出身後,元律一貫冷然的態度,表情無波無涌,教人看不出心底的思緒。
他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呼天搶地,反倒有一種輕松的感覺籠罩身心,沒了這些頭餃,他總算能以一個平常男人的身份,和念薏平起平坐,毋須在意世俗的目光,所謂社會階級不配的顧忌也都不存在了……
「元律……」福晉羞愧無語,無顏面對他的怨怪,拆散一個美滿的家庭確實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