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床上健壯的軀體震了震,將金雀兒無奈的低問听得一清二楚,自責的情緒猛然竄進心頭,躁郁地責備自己的不應該。
她是那樣天真爛漫,如何承受得起他的多疑猜忌與自卑自憐?
一時腦海中涌現許多紛至杳來的記憶片段,听她滔滔不絕說話和裝腔作勢假溫柔的畫面就像幻燈片般,一格一格快速地播放著,強烈也殘酷地提醒著他有多麼舍不得放開她。
「你別想太多。」明明想好言好語的安慰她,可他的聲音卻不由自主流泄出怒意。他是在對自己發脾氣,絕沒有意思針對她。
「我怎麼能不想?我懷孕不是一件小事,我們之間即將有個小生命要出生,難道你一點也不在意?」憂戚掩上她的眉頭,背對著他的瘦弱臂膀微微顫抖著。
「等孩子生下來再說。」範羿行不肯承認心中的猜疑嫉妒,強行壓下多次沖動得差點問出口的傷人話語。
到底她是怎麼想他的?真的不介意他的身世?既然如此,為何要偷偷和李貫中往來?
「等孩子生下來,然後呢?把他送給別人嗎?」金雀兒激動得大吼,他淡漠的語氣像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可有可無的一塊肉。
「不要再跟我爭辯這個話題!」她希望听他怎麼說?說他滿心歡喜迎接孩子的出世嗎?
不,他不行,現在他的心思全繞在她可能離開的臆測打轉,他已經亂得可以了,無法一心兩用,雖然孩子是他的骨血,可倘若兩者只能擇其一,他會選擇留了母親。
這幾天的他,深陷緊張的恐慌之中,每天都在祈禱孩子晚一點出生,如此他便能留雀兒在身邊久一點……
他認為她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下來的,待孩子出世,她就會投入李貫中懷里,畢竟他有良好的家世,外表也不俗,日後與她一同出入任何公開場合,不至于落得不好的訕笑。
他一直這麼以為,雖然她的態度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疏離的異狀……為此,他納悶疑惑,幾次想問她如何能繼續和他維持夫妻生活而不厭倦?
「我肚子里的是個生命,不是你口中的話題!」她偏過頭去,激憤地抗駁,聲音近乎哽咽。
「我會養這個孩子。」他捺住性子沉聲回道,瞪著她哀傷的背影,內心煩躁不已。
自己的脾氣自己最了解,明明被妒火煎熬得無以復加,卻倔強地不肯問出李貫中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就是這樣的矛盾,逼得他最近愈來愈火爆,愈來愈容易點燃怒意。
只想知道,她究竟想折磨他到幾時?
她為何要一再露出那種受傷害的表情,好像他欺侮了她似的,好像他對不起她……可是不要這段婚姻的人明明是她,是她的態度讓他即使意圖極力爭取,卻也不敢再要……
如果今天她愛他依舊,如果她一點也不鄙棄他孤兒的出身,那麼即便得面對社會輿論的攻訐與譏嘲,他依然會待在她身邊努力表現,粉碎所有他配不上她的言論。
但,她卻不給他機會。
「如果你不想要,可以用不著勉強自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金雀兒緊咬牙關,听得出他話里的勉強,而她,向來不喜歡勉強別人。
誰能回答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算兩個人已是朝夕相處的夫妻,倘若他不要生命里多一個責任,她也不會強求啊!唯一想知道的,是他對于這肚里孩子的真實感受。
「我說過我會撫養孩子,就這樣,不要再跟我爭。」範羿行冷冷地吐出語句,其實是不忍心見她欲泣的容顏,「早點睡,這個問題用不著再討論。」拉來被子蓋過頭,不再面對她的一切。
「範範……」金雀兒已經被他前後判若兩人的對待嚇得泣不成聲了,卻仍不死心的想挽回夫妻間的感情,好卑怯的問道︰「你明天晚上可以提早回來嗎?」將所有希望寄托在明天他的生日,她誠心希望他能念在自己費心幫他準備生日禮物的用心,不再對她冷漠了。
「明天我和于虹約好了,我得過去她的住處找她。」在兩人的感情由濃轉淡的此時,範羿行仍沒有隱瞞的告知自己的行蹤,只因為先前她曾那麼忌諱于虹與他的關系。
不期然會听到這番回答,金雀兒僵住了,身子像僵化的木乃伊,轉動不了。
他怎能將他們之間的約會如此不避嫌的告知?!
範羿行給的震撼太大,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範圍,好久之後她才找回神智,面容卻已失去了血色。
第十章
「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哀慟的聲音教縮躲在被窩里逃避事情的範羿行,就要沖動地掀開棉被將她擁入懷里好好安慰。
「大四那一年你為什麼和于虹分手?」信心盡失,金雀兒幾乎擰痛了大腿,沒有把握的問道。
終究沒辦法裝作不在乎呵……不知不覺中,淚已流滿臉,糾結的疼楚,一寸寸腐蝕她的身心。
「因為爺爺要你娶我的冀求,所以你和她分手了?」所以他和她的婚姻一開始就不是兩情相悅,于是感情怎麼也建立不起來……這樣的想法令她的心陣陣絞痛,她不要他在這場婚姻里是個受委屈的不情願新郎。
好怕他對她的好只是為了滿足爺爺的期望。
她一直那麼高興可以嫁他為妻,就算之前他們互不認識,她卻能在短暫的時間里愛上他,他不能嗎?他心里難道惦念著于虹沒有忘記?
知道肚子里有了寶寶,她是那麼的高興,不只是私心希望能母憑子貴休學,她更希望八個月後孩子出世了,不多話的他會因為常常逗弄小孩而變得開朗一些……
她將一切想得那麼美好,為何事情卻不如她的意?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直覺告訴自己必須解釋,範羿行露出頭臉,驚見縴弱的肩膀早已因為抽搐而抖顫不止。
當初會和于虹分手,是女方主動提出的要求,從小餅怕了苦日子,那年在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工作的于虹,因為接拍了瘦身廣告而被一名富商看上,為了吃穿不愁的少女乃女乃生活,她向他求去,他沒有阻止,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未來的權利。
而今,富商風光不再,她卻因過慣了豪奢的日子而戒不了揮霍的習慣,積欠了銀行與信用卡公司一大筆債務,最近她的房子即將被查封,所以才會來求助于他。
「沒事……」她回身給他一個虛弱的微笑,範羿行心里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過幾天李貫中可能會來找你。」禁不住她啜泣聲音的折磨,他翻身離開床鋪,心中突然沖動的決定長痛不如短痛。
「他找我做什麼?」不知為了什麼,金雀兒詭異的嗅察到了一絲離別的氣味,連忙攔住正要走入浴室的範羿行。
「你應該知道他一直很喜歡你。」他的心一緊,心虛及嫉妒的火焰焚燒而來,話聲低沉嘶啞。
「那又怎樣,我現在是你的妻子。」
「只要我們離婚就不是了。」「你要和我離婚?!」未曾想過的事情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在她眼前炸開,金雀兒發現不只視線空茫,她的腦子也空白一片。
範羿行不說話,惱怒地回身走向床鋪,腳步邁得又快又急,似在逃避她那雙翦水眸里無聲的指控。
「你要他娶我?」金雀兒跟在他身後,咬得下唇泛出血絲,哽咽出聲道︰「為什麼,你不想要我了?」不許這麼說!範羿行頓住腳步旋身,全身肌肉糾結緊繃著,雙手握成拳狀,焦躁的辯白只能在胸腔急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