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貫中,你看看這件好不好?」將衣服舉得高高的,興奮的小臉上未見一絲疲憊。
「雀兒,等等,讓我喘口氣再換。」進進出出更衣室不下五趟的李貫中,倚在更衣室門前,擠出快要虛月兌的慘笑。
「不行,快要四點了,我得在五點半之前回到家!」她必須趕在範羿行下班前回家藏好這些衣服,要是先讓範羿行看到這些東西,生日當天就沒有驚喜了。
「雀兒……」這當口,李貫中已經沒有氣力研究她話里的緊張和在意,只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
「你怎麼那麼沒用呀,光是換幾套衣服就累成這樣?」若是範範就不會那麼中看不中用,像他那樣充沛的體力才稱得上男人。
「快一點——」金雀兒拿著襯衫跑了過來,就在展示架的轉角,沒有預警地撞上與展示架垂直相鄰擺置的小方桌——專櫃小姐用來擱放一天消費紀錄與服飾型錄的桌子。
「啊——」跑得太急,她的月復部猛然撞上桌角。
听到她的哀叫,專櫃小姐和李貫中同時跑了過來。
「雀兒,你沒事吧?」「小姐,你有沒有怎樣?」「我的肚子好痛……」形容不出那種陌生的痛楚,金雀兒的眉心打了好幾層皺褶,額頭沁出冷汗。
「是不是撞傷肚子了?」李貫中以為這一擦撞,撞出了傷口。
「我不知道……」好痛……忍不住疼痛,她的眼淚迅即流了下來。
金雀兒的眼淚讓李貫中心慌了,「雀兒,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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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日百貨十四樓的總經理辦公室,氣氛劍拔弩張。
「你找我做什麼?」範羿行仍坐在辦公桌後忙著手邊的工作,並未起身招呼不請自來的客人。
「和雀兒分手,我會照顧她。」李貫中開門見山就是驚人的狂言。
冷靜的面具霎時破碎,他扔下金筆用力拍桌,「李貫中,你有沒有搞錯,雀兒是我的妻子,你要我重復幾次這個事實?」介入他的婚姻、私下與他的妻子約會還不夠?!他竟還有臉上門,大言不慚的要他將雀兒讓給他?
他知不知道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是太過放肆無禮,他會考慮控告他妨害家庭!
「只要你答應離婚,她就不再是你的妻子。」有些畏忌他的氣勢,李貫中心跳陡然暫停一個呼吸的時間,腳下不自覺地退離了辦公桌一步。
「憑什麼我得听你狂妄無理的命令?」荒謬到了極點,他才是金家的女婿、金雀兒的丈夫,而他李貫中,什麼都不是!
維持鎮定,只要想起金雀兒為自己挑選禮物的用心,李貫中就有自信的勇氣與他談判,「因為你不配當雀兒的丈夫,孤兒的你從小冷僻,哪里懂得照顧人,何況是一個女人?」「我會不會照顧人,輪不到你來評斷!」範羿行的火氣直往腦門急竄,雙眼焚紅的氣吼。
看到他步出辦公桌的遮掩,直往自己逼來,李貫中感到更直接的壓力,下意識又退了一步,原先理直氣壯的質問口吻立時有些失穩。
「你關心雀兒嗎?她懷孕了你知道嗎?兩天前她在這間百貨公司撞上了肚子到醫院檢查,那時候你在場嗎?」雀兒是交代他暫時不要讓範羿行知曉這個消息,但他們的婚姻都要結束了,為什麼不能說?他不明白還需要什麼驚喜。
「你說什麼?」範羿行突地激狂的揪住他的衣領,「雀兒懷孕了?」「沒錯,她是懷孕了,懷了一個沒有責任感男人的小孩!」有了第一句大放厥辭的唾罵,他的鄙夷指責更加流利,「也許你已為自己今日的成就自得意滿,可是你有沒有為雀兒想過,你的出身可能帶給她困擾?她是嬌嬌女,同學朋友知道她嫁了一個孤兒出身的老公,你認為大家會怎麼看她?同情還是譏笑?」字字句句都是傷人的利針,尖銳的傷害即使是身為男人也不堪承受。
李貫中直指事實核心的敘述,掀開了範羿行所有自欺欺人的想法,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他真的讓出生嬌貴的雀兒丟臉了?
是吧,金嚳集團坐吃山不空的財勢、在社會上舉足輕重的地位,讓金家人一舉一動皆是注目的焦點,那麼,憑他這樣一個不知親生父母為誰的孤兒女婿,是不是在所有驕傲的紀錄里蒙上污塵?
一股椎心的痛楚猝不及防地涌上心頭,喉間苦澀得令他說不出話。
「我不會嫌棄雀兒的,就算她帶著你的孩子嫁入我們李家,我對她還是一樣的呵疼,相信我的爸媽也是一樣。」趁著勇氣尚未消褪,李貫中急著道出自己的決定。
範羿行的眸子迸出陰寒,他勢在必得的挑戰口吻令高揚的火氣更加燒滾,無處可發泄的煩悶在身體深處轟隆隆敲打,可是他無可奈何。
除了沒有行為能力的嬰兒時期,他反抗不了被丟棄的命運,這是長大以後的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竟作主不了往後的人生。
愛一個人愛得太深是種折磨,發了狂地想擁有全部且永遠的她,卻不忍心讓她嘗到半點傷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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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範,你睡了嗎?」金雀兒轉向連續幾晚總是背對自己而眠的寬背輕問。
範羿行側躺的身子一顫,僅僅發出一個喉音作為回答。
「我有件事情想告訴你。」跳躍的聲調藏不了心里的喜悅。
範羿行還是沒搭腔,絲毫沒有躺正身體的打算。
金雀兒只是牽來他的手,置于自己尚未起變化的小骯上,希望他能心有靈犀地感受肌膚底下的不同。
範羿行眼里的睡意陡地褪去,僵硬的收回手,身體因此轉正,低低地開口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鷙冷沙啞的男音里帶有幾分不自在,似是刻意在逃避著什麼。
「我懷孕了!」金雀兒並非全然沒注意到他眼底的冷沉,她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但他的態度幾乎凍結了她一半的熱情。
「嗯。」範羿行輕應一聲,然後抿起唇,沒再多說些什麼,「睡吧,時候不早了。」說完,逕自闔上眼,彷若毫無所覺她的震驚與憂慮。
「範範?」咬著下唇,金雀兒離開他身畔,坐在床邊,低幽的目光飄忽地望向他,盼能有所回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記不清正確的日期,卻能逐漸感受到他愈來愈冷淡的態度,那種陌生的感覺,並不是一下子激烈的來臨,與日俱增的淡漠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高牆。
這幾天早上,她開始有了醫生叮嚀的孕婦晨嘔癥狀,有時候早餐用到一半,她會突然沖到浴室嘔吐,幾次以為他會前來關心,可是卻等不到任何表示,讓她接連失望。
不願胡思亂想,她一直將兩人之間相處氛氛的轉變認為是自己心理作祟,因為醫生說過,懷孕初期的女人情緒容易不穩……
然而,他躲著一次她可以接受,兩次她勉強為他尋找理由安慰自己,但連日下來,只要她意圖牽他的手或是觸踫他,他總以各種理由躲開……她發現自己的想法再也無法樂觀了!
她不能放任這樣的關系下去,這般的沉默教她窒息。
「範範,你听到我說的話沒有?」依然沒有回應。
「你一點都不想要這個孩子嗎?」這次她低聲自語,細若蚊蚋,並不盼望他听得見。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管他想不想要有個孩子,都不應該是這樣的冷漠以對,彷佛她說的不過是件芝麻小事,與生活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