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有事的。」強自鎮定的邪莫爾握住她的柔荑安撫道。
他心痛的明白她是小產了,自她體內剝離的是與他們血肉相連的結晶,可更令他恐懼的是,他知道自己正逐漸失去她。巨大的手掌緊緊包裹她的小手,仿佛想借此將他的力量傳遞給她。
「單于,出什麼事了?」一時弄不清情況的呼衍黑幕問。
「大血崩。」邪莫爾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掌管整個草原,卻留不住她心愛的女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的消失。他不覺眼眶發熱。
聞言,呼衍黑幕才注意到他的匈奴袍上沾滿了鮮血,當機立
斷的指揮大局。「你、你、你、還有你,快馬將巫醫接來。」他大聲調派人手。
以她的情況,快馬奔馳會要了她的命,可若她再這樣流血不止的話,就算最快的汗血寶馬也無法及時馱來巫醫救她的命。現在的情況著實令邪莫爾左右為難。「這是哪里?」他得找到最近的穹廬安置她,然後設法為她止血。
「單于,這是靈族……」呼衍黑幕猶豫著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邪莫爾忽然想起這是靈族舊日的駐地。十八年前,阿爸正是在這里毀滅靈族,將他們變成奴隸和活死人的。據說這一帶飄蕩著靈族人的靈魂,因為這兒不但是他們生息繁衍的土地,也是每個靈族人最後的歸宿。
「我……好累……」說完,她的眼瞼漸漸合上。
「不!別離開我!」搖晃她柔若無骨的身子,邪莫爾嘶吼道。在她立下血誓的那一刻,便已將生命交到他的手中,即使靈族的神明也不能將她帶走。「不許睡!你敢睡,我就殺光你的族人!」束手無策的他只能想出這個威脅的辦法。
听出他話里的血腥,她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不……要。」
溫柔的抱著她,他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靈眸,求你……求你為我留下。」他的眼窩濕潤,流下了男兒的熱淚。
「單于……」呼衍黑幕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解下披風沉默地遮在他們的頭頂上蔽風擋雨。
所有的隨從見狀,紛紛解下披風,草原上立即出現一道風雨的屏障。
「我以血族單于的名義起誓,她若死去,我會讓所有的靈族人為她陪葬。」邪莫爾對著空寂的草原大喊。
單于瘋了嗎?所有的人面面相覷。後來他們才明白,他是在向先知釋利挑戰。
草原依舊飄雨,陰煞之氣似乎更濃重了。
「單于,您看!」一名隨從忽然指著遠處道。
遠處,一道火龍逶迤而來。雨忽然停了,空氣中隱約可聞火把上燃燒的油脂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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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因為她快死了,也只有這時,靈族的活死人才能光明正大的離開單于陵。「就這里吧!」病弱的蘭婆婆示意送葬的隊伍停止前進。
隨行的靈族人迅速在原地搭起穹廬,將蘭婆婆安置妥當。
不久,她就能與死去的親人、族人團聚了。蘭婆婆躺在榻上,平靜地等待神的召喚……
「你們不能進去!」
「滾開!」
听見男人的咆哮,然後傳來一陣陣人體倒地的聲音,蘭婆婆氣虛的詢問,「外面出什麼事了?」
尚未得到答案,一個高大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火把的光亮。她眯起眼楮一看,竟是邪莫爾——那血腥單于頓突的歌給!
「救她,你一定要救她!」他的臉色蒼白,眼里有著愛情的熱焰,以及擔心失去的恐懼。
「她?」蘭婆婆側頭一看,這才發現被血族單于溫柔抱持在懷中的竟是她的孫女靈眸,那個她從未投諸于愛,卻百般算計的女孩,也因為她,靈族人才有歸葬故地的機會。
「求求你!」幾百年來,血族單于第一次在靈族靈巫面前低下高傲的頭顱,「我願意賜你等自由,以作為報答。」只要能救靈眸,不論什麼條件他都會答應。
當靈族武士敲響神面鼓時,他將結束血族單于的血腥統治……
原來,這古老的預言是這個意思!驚愕過後,蘭婆婆大笑出聲,「呵呵~~咳……」這也許是先知釋利要她做的最後一件事,然後她就能得到永遠的平靜了。「取我的藥箱過來!」
撐起虛弱的身子,蘭婆婆接過族人遞來的藥箱。「你們都出去,我要向神明禱告。」她指示族人。
「是。」
族人領命後,各個恭敬的離去。
瞥見邪莫爾仍留在原地,她指著問口說︰「也包括你,血族的單于。」
邪莫爾不舍地看了眸一眼,便順從地走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蘭婆婆死了,而靈眸則終于逃出死亡的威脅,誰也不知道蘭婆婆是怎樣施救的,不過,邪莫爾寧願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奇跡。
再度進入穹廬後,邪莫爾便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撥正她的小臉,他在那她剛恢復一分血色,卻仍有九分蒼白的唇瓣輕輕印上一吻。
「我愛你,靈眸。」即使她真要毀滅他,他也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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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眸不知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只知道她一醒來就覺得全身酸痛。「我……」她的黑眸里滿是濃濃的疑惑。
「你昏睡了三天。」眼見她終于醒來,已經三天沒合眼的邪莫爾終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麻禮呢?」她隱隱記起昏迷之前的事。「你殺了他嗎?」靈眸顴聲問。
即使他佔有她,讓她懷了孩子,可她仍忘不了那個男人!激憤之下,他一拳擊在柱上,把支撐著穹廬的十六根柱子打斷了一根,穹廬立刻塌下一角。
見她因受驚嚇而蜷縮起身子,他覺得懊惱,于是放軟語氣說︰「我找了最好的巫醫替他看病,他現在可比你健康多了。」
「哦!」放下心事,她這才覺得月復中好空虛,「我是怎麼了?」
「別擔心,你只是失去孩子罷了,我們還年輕……」他的聲音帶有壓抑的傷痛,可是她並沒有注意到。
「你當然不要緊了,反正若羌居次很快就會為你產下子嗣的。」失去孩子的傷痛讓她變得尖酸。
「我根本不在意子嗣,我只在乎你啊!」邪莫爾為之氣結。
他的確希望獲得延續他倆血脈的子嗣,但在她因流產而幾乎喪命時,他詛咒那為她帶來痛苦的胎兒。
即使再渴望擁有長得像自己的歌給,也期盼有像她的五稀,但如果得到子嗣的代價是失去她,那他寧願絕後。
「可我在意啊!」天!她甚至不知自身的不適是因為有了孩子!她哽咽著,淚水滿腮。
「不許再胡思亂想,乖乖喝藥吧!」邪莫爾端過才剛吹涼的藥汁要她喝下。
「我不要!」靈眸別過頭,卻不小心打掉他手里的碗,藥碗落到地上碎成數片。
對于她的任性,他並不以為意,一心顧慮她虛弱的身體要調養好,藥是非喝不可的。「來人啊!」他吩咐屬下煎藥。
不久,接過新煎好的藥,他捺著性子勸哄她,「乖,吃藥。」
「你走開!」她生氣地趕他走,見他固執地不願離開,她便使出花拳繡腿招呼他。
邪莫爾不在意被她當作沙包捶打出氣,卻怕手里的熱藥汁會燙傷她,只得暫時退後身子避開。孰料,她一個重心不穩,竟從榻上滾了下來。
「啊——」她當場彬在榻旁滿是來不及清埋的碎瓷片上。
扔開藥碗,他情急地抱起她檢視傷口。
他仔細為她挑出傷處的碎片,卻發現她並未發出吃痛的叫聲,他困惑的抬起頭,「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