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她在期待什麼?他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血族單于,又怎麼會在乎卑微的她呢!「我只是你的側室而已。」她低喃,喉間涌起一股酸澀。「你會娶若羌居次嗎?」
雖然不曾刻意打听,可他俘擄了年輕貌美的若羌居次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草原。
「你以為呢?」他不答反問。
娶若羌居次無疑有助于他對若羌族的統治,這只是男人獲得權勢的一種手段。在他之前,已有許多部族首領曾這麼做過;在他之後,必然也有更多領袖會這麼做。他不認為這樣的想法有錯,可為什麼他竟覺得這種行為對她是一種背叛呢?
他終會娶若羌居次吧!至于她與他的邂逅,只是老天的作弄。「祝福你。」她強顏歡笑的說出這三個字,但內心卻覺得酸楚,嘴角嘗到苦澀。
對于他要娶別的閼氏的事,她居然無動于衷,而且還冷靜的祝賀他!她難道一點也不吃醋,一點也不想獨佔他嗎?
「該死!」邪莫爾氣得咆哮,卻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那夜,他始終將她牢牢禁錮在懷里,而她則睜著一雙無法看透未來的明眸,在命運面前深深覺得無力。
第二天一大清早,邪莫爾未留只字片語便離開了單于庭,正如他的突如其來般令她錯愕。也是那天夜里,屠耆帶回了被疾病折磨得昏昏沉沉的麻禮。
如果與他相遇是一種緣分,此時,緣分已到了盡頭,離開他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她想著,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碧綠的大草原上。
「永不再見了,邪莫爾。」
最後望了一眼這片充滿回憶的草原,靈眸帶著麻禮策馬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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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莫爾一結束戰事,便迫不及待地返回單于庭,可迎接他的竟是她離去的消息。望著空寂無比的穹廬,強烈的挫敗感抓住了他。
「不——」他抱著頭跪在地上,發出令人聞之鼻酸的悲鳴。
三天,只是三天的時間,他竟失去了她!期待見她的喜悅,頓成為墜入地獄的痛苦。悲傷的情緒被狂怒所取代,他起身將觸目所及的東西又摔又砸,整個穹廬立刻像是一座廢墟。
她是他的,他絕不允許她的背離。此刻,他只想抓回她、禁銦她,讓她無法離開他。邪莫爾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明一切,並了解屠耆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于是命人火速將屠耆帶來。
「她去了哪里?」他聲色俱厲,強忍扭斷他親弟弟的脖子的沖動。
「回中原去了。」屠耆自知瞞不過他,也從未有隱瞞的打算。
「一個人?」想到她會遇上的危險,邪莫爾的心抽緊了。
「還有……還有那個麻禮……」
邪莫爾如利刀般的眼神射向他,指責他的背叛,但也為她一路上有人照應而略為安心。
「當我把他帶回來時,他已病得不輕了。」為了避免他誤會是麻禮劫走她,而在日後將怒氣發泄在麻禮身上,屠耆接著解釋。
天啊!她甚至連個向導都沒有,嬌弱的她如何在險惡的環境中生存?
「傳噠爾葛入帳。」邪莫爾下令。
噠爾葛是血族最好的追蹤者。這三天天氣還算晴朗,他們的足跡必然還在,應該不難找才是。
迅速集合隨從,他躍上馬背,大手一揮,「立刻出發!」希望一切還來得及,邪莫爾暗暗祈求。「上天,請您保佑我吧!」
第十章
這樣的逃亡,已經三天,還是五天了?靈眸對此完全沒有概念,只知囊中的干糧與水幾乎用盡,而中原依舊遙遠。
苦役生活嚴重摧毀了麻禮的健康,他一直病得昏昏沉沉,她常常害怕他會突然死去。
長時間的跨坐讓她的雙腿痛得要命,執韁的手也酸痛不已。入夜後,草原回蕩著野獸的嚎叫,她感覺到前從未有的無助。
相似的路已走了不只一次,同樣的風景也一再重復,她想,他們一定是迷失方向了,因為就在剛才,她拾獲了昨天她丟在路上作為記號的碎布。
無奈的她只希望能早些踫見牧民,好打听前往中原的路徑,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天空竟突然下起大雨來。
「噢!」她哀號了一聲。真是倒楣,剛才明明還陽光燦爛的呀!
她催馬快走,可才跑了幾步,她立即灰心的想到,天地茫茫,四處皆雨,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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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足跡,她似乎早已了迷路。雨珠打在邪莫爾的臉上、身上,更狠狠的擊在他的心上。眼看傾盆而下的驟雨快速沖散她的足跡,他也擔心她單薄的身子無法承受這狂風暴雨。
唯一令他較為寬心的是他已非常靠近她了,但他仍必須盡快找到她。抹去臉龐的雨滴,他驅馬疾馳。
不多時,她縴細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野,瑟縮的小身影令他心疼。收住愛馬狂奔的腳步,他以手勢下令一干人等都在原地待命。然後,他無聲、果決且迅速地接近她……
冷雨濕透了靈眸的衣衫,月復中忽然泛起的隱痛亦讓她皺緊了眉。也許是剛才就著雨水吃那塊干糧惹的禍吧!
大雨迷糊她的視線,四野的昏黑似乎潛伏著什麼危機,讓她頓覺忐忑不安。听見身後急馳而來的馬蹄聲,她正慶幸有了同伴,卻在認出馬上那熟悉的身影後,倏地臉色慘白。
「你怎敢逃離!」
邪莫爾的聲音冰冷而嚴厲,像鞭子般抽打在她的身上,疼得她直打頭。看見他的手臂上盤著邪惡的黑色長鞭,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他要鞭打她嗎?她好怕、好想逃走,但看向昏迷不醒的麻禮,她知道這回該輪到她來保護他了。
「你要就罰我吧!麻禮是無辜的。」她挺直腰桿,鼓起勇氣開口。
「可惡!」她總是護著那個麻禮。無法控制自己的妒意,他狂暴的揮出一鞭。
「啊——」靈眸嚇得抱頭,蜷縮起身子,但預期的疼痛並未產生。
悄悄抬頭,她發現他那一鞭是擊中地面。她正松了口氣,不料,坐騎卻因受到驚嚇而突然狂奔。猝不及防之下,韁繩從她的手中溜走,她失去重心的向後傾……
老天!她會摔斷脖子的。「夾緊馬月復!快夾緊——」邪莫爾焦急地喊道,雙腿一夾,胯下的黑馬長嘶著向前沖。
她當然知道要夾緊馬月復穩住身體,可酸軟的四肢卻拒絕接受大腦的命令。坐騎直立而起,她的雙足再也踩不住蹬,整個人像布袋一樣被摔向地面。
「不——」恐懼席卷而來,他策馬前沖,伸長猿臂卻只抓到她的指尖,他仍晚了一步,她的指尖滑出他的掌心。
他滾鞍下馬,一個箭步來到她的身邊,手指探向她的鼻息,直到感覺她微弱的呼吸,他才安心。
「唔……」她痛哼一聲,緩緩睜開眼眸。
「還能動嗎?」他小心翼翼地檢查她的手腳,仿佛她是個易碎的女圭女圭。
「我……沒事。」靈眸才想安慰他,可月復內突然加劇的絞痛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啊——」
「怎麼了?」邪莫爾冷靜的面具瞬間崩裂。他情急地抱起她,卻發現手上沾了黏稠溫熱的液體。他的心中一緊,大聲命令,「火把!」
隨從們听令而來,霎時間,火把照亮了黑夜。
半跪在草原上,他讓她靠枕在自己的膝上,抽出墊在她身下的手臂,這才發現手臂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液。
「怎麼會這樣?」他手足無措的看著滿手的鮮血。
眼瞼沉重,而月復中的絞痛一陣大過一陣,靈眸痛得淚水四溢,一雙手絞扭他的衣襟,沙啞的問︰「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