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欞,懶懶地照在屋里。
這時候她應該開始一天的工作了,可這天,她忽然不想離開床榻,就讓……就讓她縱容自己一回吧!
「冷嗎?」
驀地,一個溫暖的男性身體覆蓋在她的上面。
柳清歡錯愕地抬起頭,這才發現他已經醒來。
「這樣就不冷了。」他揉搓著她冰冷的四肢,直到它們恢復溫暖,直到燃起了新的熱焰……
在他的體熱里,甚至連那些內心的寒冷都漸漸遠離了她。
只是,察覺到他頂著她的,柳清歡微有些疑惑,男人都是這ど不知滿足的嗎?
「在想什ど?」看見她皺眉,他還以為是自己弄痛了她。
「我在想,如果做男人的都像你這樣不知滿足,那做女人的該會有多累?」
「小清歡,你真是個天才!」燕南平聞言,不禁笑倒在床上。
絲被翻到一側,這下他們對彼此都一覽無遺了。
讓柳清歡吃驚的是,她一身都是青青紅紅的印痕,可他竟然毫發未傷!
「這不公平!」她忍不住抗議。
「或許,下次我會公平一點。」他在她的耳際輕喃。
在她的計畫里一次就夠了,可當他如此提議時,她竟沒有太大的反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女人的軟弱」?
柳清歡更疑惑了。
調查報告顯示她是江南一帶……不!她甚至可以說是全國最優秀的商人,可這一刻,燕南平卻只看見一個脆弱的孩子!
他喜歡她,甚至想保護她!
可他的行為已經傷害了她!
如果可能,他希望跋綸永遠都不要到京城,永遠都不要送達那封信,可他又不能讓時光倒流。
「小清歡……」他在她耳畔呢喃。
「什ど?」
「原諒我。」她是一座不設防的城池,他在竊取她的身子之後,在她迷亂而又脆弱之時,業已竊取了有關楊柳山莊的秘密。
「是我願意的。」說這話時,她的臉緋紅了。
***
「小姐、小姐!」門「砰」地被推開,一臉驚惶的葵祥一頭闖了進來。
眼明手快的燕南平抓起一側的被子蓋住兩人。
「出什ど事了?」雖然事出意外,可柳清歡仍力持鎮定。
「二小姐出事了。」葵祥狂亂的叫道。
「清喜怎ど了?」一時之間,她竟听不懂葵祥說了什ど。
「船、船沉了!」
「船?什ど船?」
「是……是二小姐的『存喜號』,『存喜號』沉了!」葵祥帶著哭腔道。
「那——清喜……清喜呢?」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二小姐在船上!」葵祥終于大哭了。
不、不可能的!她的頭嗡嗡作響,這……這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罷了!
畢竟她已出過兩次西洋,雖然歷經艱苦,可每一次都是平平安安地回來,沒道理清喜才出去一次,就……
「不……」
清喜還那ど年輕,不可能……
老天不能如此對她!
她已失去了兄長、未婚夫,不能再失去清喜了!
她下意識的用手捶牆,用力地、沉痛地、一下又一下……
沒多久,掌心就已經破皮,牆上留下她帶血的掌印,就如她那流血的心。
燕南平知道她需要發泄,可他不要她傷害自己!
「不,別傷害你自己!」他試著阻止她。
「不……這不是真的!」才一瞬間,她的聲音已完全嘶啞!
「如果難受,就……咬我吧!」他提供他的懷抱。
他的聲音好溫柔,而他的懷抱還算寬闊,她情不自禁的投入那個懷抱,「帶我去……見清喜,求你!」
她心中只有一個願望——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我答應你。」
吩咐丫頭葵祥去準備一切,然後,燕南平拉開她裹身的絲被,替她一一穿上那些衣物。
她不言不動,完全順從,就像一個無措的孩子。
他抱著柳清歡走向馬車時,正巧看見僕人引著杭州知府一行人入莊拜訪。
昨夜從她的囈語里,他已猜出了大概。此刻,燕南平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進莊來逼婚的人——杭州知府、衙役、陳絎生,以及其它等著做見證人的杭州商賈們,還有就是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趙王朱高燧。
棒著山莊的青石板路,他們兩兄弟對望著,誰都不曾言語,可交纏的目光卻似刀劍交鋒,火花四濺。
他知道朱高燧一向以擊敗他為榮,這次必然是說服了皇帝老爹,也摻和到這件事里了。
不過,此刻他沒有精力理會他。
「我們走。」燕南平撂下一句。
葵祥雖然覺得將杭州知府晾在莊里並不妥,可她更知道,小姐已無法應付這攤子爛事了,何況,她信任他!
所以,葵祥很快地服從了。
***
趙王朱高燧一向懂得伺機而動,既然主角都走了,再待著也沒啥意思,于是也撂出一個「走」字,就要帶人撤退。
「王爺……」陳絎生可不甘心了。
「怎ど?」朱高燧揚起眉,眼里已有了殺氣。
連瞎子都看得出老三對這叫柳清歡的女人感興趣,換言之,他的計畫得有所變更了,也因此,這個叫陳絎生的笨蛋對他已毫無用處了。
「我們不能放他們走!」陳絎生心有不甘的叫嚷著。
「哦▔▔你這是在命令我了?」
「我……」陳絎生這才意識到他可能得罪趙王爺了。
「你好大的膽子呀!」朱高燧揚起嘴角,笑得嗜血。
這年的冬天,陳絎生成了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江南富商。
***
柳清歡習慣以麻木來保護自己,可在去太倉的這一路上,她卻感覺到心的刺痛。
七年了,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心還活著。
起初只開了一條小縫疼痛著,卻仍是能忍受的。可後來……這道裂縫竟然越來越大、越來越長,那痛楚竟強烈得讓她無法承受!
似乎才剛蘇醒的心要把七年的傷痛都一次痛個夠似的,以至于她竟痛得甚至無法直起腰身,更別說是趕路了。
在迫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派葵祥帶人先趕去太倉,安排打撈善後的工作,自己則坐著馬車,慢慢馳向太倉。
她很堅強,一直都是。這種堅強支撐著讓她撐過海上的艱辛,也造就了現在的楊柳山莊,她以自己的成就向世人證實,沒有男人,女人也能活得很好。
可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斷發盟誓的天真少女君清歡,也不再是那個一手創立了楊柳山莊的商賈柳清歡,只是……只是一個孤寂的女人!
她隱隱意識到,這次自己恐怕真的要崩潰了。
誰來救她?
誰能救她?!
她不能閉眼,才一閉眼,她就會看見大嫂君李氏。
那浮在荷塘里的慘白的、腫脹的臉,以及那一抹緩緩沁出五官的猩紅……
可她又覺得自己好累、好想睡!
這一路上,她常常正吃著飯或正發著呆,卻在下一刻一頭栽在褥上睡去。
但同時,她的睡眠又極不安寧,睡著睡著就會尖叫著醒來,甚至嘔吐。
日子周而復始,她整夜整夜的作著噩夢,也整夜整夜的心碎。
一切似乎回到了當年,她只是一個剛剛失去了一切,卻又被迫撐起一切的十五歲弱女子。
可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守著一船的貨物,也不再是孤獨地躺在自己的冷汗與穢物里。有一雙大手替她拭去了冷汗與穢物,有一個有力的懷抱則不斷的在告訴她,她還有他!
她曾以為經歷了君恩重與柴恆的背叛之後,她那如死水一般的心湖再也無法容納另一個男人了。
誰會想到在這往太倉的一路上,她竟漸漸地習慣了被他抱在懷里入睡、習慣了在他的懷里醒來。
雖然她的理智一直在警告她,過分依賴一個男人,只會招致失去自我的下場。可她知道,他已強勢地侵入她的領域,比她願意承認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