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ど地,醇酒美人竟無法安慰他,到昨日為止,他已經逐出了府里最後一位美人。
不過,孤家寡人的生活也不錯,至少耳根子清淨了不少,何況——他對有沒有屬于自己子嗣的問題並不特別感興趣。
畢竟,即使天下人皆知他其實是永樂帝朱棣的第三子,也並不能改變他是私生子的事實。
他的母親是族長的獨生女,卻因他的出生而蒙羞,被驅逐出本族,還被敵族所擄……
如果不是他,她的一生也許就會有所不同了吧?!
是出于自我懲罰吧!也許還有些懲罰皇帝老爹的意圖在內,所以,即使皇帝老爹希望他能認祖歸宗,可他偏偏就是不願意改姓,成為朱氏子弟。
是有些病態吧!他喜歡看皇帝老爹對他一籌莫展的樣子。
燕南平抓了一瓶西洋貢酒,一口氣就灌下半瓶。
「喲▔▔有些人的日子還過得挺閑的呢!」有人揶揄道。
不必回頭,像這樣不等通報就能大搖大擺進入他地盤的人,除了如意王朱策外,還能有誰呢?
「我過得閑,你是眼紅嗎?」
世人皆知,如意王朱策是永樂帝的親信重臣;而他,則是那個總將他的皇帝老爹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不肖子孫。
「听說你昨兒個很英勇哪!」朱策「奪下」他手里的酒瓶,一口氣喝下剩余的小半瓶,「醉鄉路穩宜頻至,此外不堪行哪!我說,你該經常去走走才是。」
「哦!你是拐著彎在罵我是醉鬼嗎?」燕南平哈哈大笑,滿不在乎地又找了一瓶酒,「我這就去。」
「你這個醉鬼!」朱策氣極,干脆拿起桌上待客用的茶水,盡數潑在燕南平的臉上。
「該死!」燕南平氣得直詛咒。
幼年被俘擄後的非人遭遇,造就了他對于皇帝老爹的恨意,也造成了他的潔癖。對于燕南平來說,不潔比什ど事都令他難以忍受!
受了茶水的「污染」,氣急敗壞的燕南平一拳打出,正好揍在朱策的俊臉上。
「好啊!好久沒有松筋骨,今天咱們就好好干上一架,看是你行還是我行!」朱策也一拳回敬在燕南平的左腮。
立刻,桌子倒了、椅子散了,名人字畫歪斜了,古董碎了一地。
當跋綸回來時,整個浪拓放浪軒已經像是被強盜洗劫過一樣,他的主子和來串門的如意王朱策一起躺在茶水、酒液淋灕的地上。
「王爺……」他直覺認為他們都死了。
畢竟,他的主子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髒亂,平常,一點點灰塵異味都夠他大發雷霆的,而如今讓他躺在如此骯髒的地上,簡直是不可思議。
「跋綸,你回來了啊?」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狀似死尸的主子突然發出了活人的聲音,這可把跋綸嚇得不輕。「王爺您……」
「唆什ど,還不快去準備洗澡水?」
激烈的打斗雖然能讓他的心情暢快些,不過,看見似雪的白衫此刻已被弄得一片狼籍,燕南平的眉頭當下皺得幾乎能夾死一只蚊子了。
「是。」跋綸領命而去。
知道他一洗起澡來鐵定會沒完沒了,朱策忍不住嘆息一聲。不過,他又有什ど辦法,只能乖乖等著燕南平沭浴完罷了。
誰讓燕南平不但是他的好友,還是個超級大潔癖呢?
半個時辰後,苦命的朱策好不容易盼到燕南平出浴了,不料,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你可以走了!」
可惡!他堂堂如意王,在澡堂子外面等了燕南平半個時辰,等到的居然是一句逐客令?!
這……這不是在耍他嗎?
「這是我和老頭于的帳,你不需要摻和在里頭!」燕南平冷冷的說。
「你瘋了!卯上老頭子就真的這ど好玩嗎?」
即使他們口中的老頭子是燕南平的生父,即使老頭子對燕南平心懷愧疚、諸多忍讓,可——他畢竟是當今天子呀!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一旦天威真的震怒,哪還會管什ど兒子不兒子!
畢竟,歷朝以來,父子相殘的事難道還不夠多嗎?
「是很好玩。」燕南平淡淡的說,態度上卻是執拗的。
這個危險的游戲他正玩得不亦樂乎。
「你就不怕……」
「我的親人都已經死絕了,還怕什ど?」燕南平冷笑道︰「倒是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免得礙了我的事。」
他的心自經歷了骯髒且充滿屈辱的羊圈生活後,就不曾溫暖過,即使朱策的友情,也無法將他拉出心靈的深淵。
「你——一切要小心。」他已經做了最後的努力,朱策無奈地搖搖頭,只能接受無功而返的命運。
***
「打听到什ど了?」燕南平淡淡的問。
「說是三寶太監鄭和的船隊已經在長樂靠岸了,消息傳來時,整個京城都在歡慶哪!」
這是鄭和第四次下西洋了。第一次下西洋純粹是出于政治目的,第二、三兩次隨行的貨物帶來了巨大的商業利潤,相信這次也不例外吧!
不過——鄭和下西洋的真正目的卻從來沒達到過。
那朱允炆可比老頭子想象的更聰明!
燕南平的唇畔浮起淡淡的一抹笑,要瞞過他這一切可是很難的,畢竟,他的體內仍流著皇帝老爹的血。
「王爺……」跋綸不安的喃語,總覺得似乎有什ど事情要發生了。
「什ど時辰了?」燕南平根本不管他人的情緒,只關心自己的想法。
「快午時了。」跋綸在房里燃起來自西域的奇香。
「哦!」燕南平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新昌伯唐雲是皇帝老爹最寵信的大臣,听說,昨夜被他打了之後,一早就進宮去哭訴了。
這件事的發展一定很有趣吧?
燕南平的唇角含笑,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到了有結果的時刻了。「準備燕池,我要沐浴。」
「您不是才剛沐浴餅嗎?」
對于跋綸的疑問,燕南平只是大笑,根本沒打算回答。笑話!他的所做所為豈是他人所猜得到的!
片刻後,當來自皇宮的使者被擋在燕池外面時,跋綸才知道他的主子一定是算到當今皇上會派使者來,所以才故意刁難人的。
這是他剝除皇帝面子的一貫手段,看得出來這位公公是有得等了。
包苦命的是他,畢竟,夾在主子與公公之間可是令他左右為難,一個不留心就會因咎生罪,兩邊都討不了好。
不過,誰讓他是主子的親信呢?
跋綸嘆息著,卻也只得認命。
***
當燕南平步出燕池,已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之前,他的「惡行」已有氣退三十八個內監公公的輝煌戰果,根據他的老經驗,這前來傳旨的太監不是早就放棄回宮,就是忍不住口出穢言,而那正好讓他有理由踹人出府。
不過,當看到那小太監竟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看著書時,燕南平嘴角的微笑突然凝住了。
「你——還在?!」
「奴才鑿玉參見王爺。」小太監行禮。
「鑿玉?」
听得這名,燕南平沒來由的發出一陣大笑,皇帝老爹是想拿這鑿玉來鑿他這塊頑石嗎?!
「不知你深夜到來有何貴干?」燕南平故意強調「深夜」二字。
「哦!奴才是替萬歲爺前來傳旨的。」小太監對他冷漠的態度不為所動,「不敢打擾王爺清浴,所以就在此等候了。」
鑿玉深知對敵之道,一出手就得佔著個理字,這樣,對方當然就沒什ど話可以講了。
燕南平發現逞口舌之利討不了好,立刻就放棄無謂的口舌之爭。他大手一伸,意為「拿來」。
「萬歲爺下的是口諭。」鑿玉微笑的稟明。
「說。」燕南平又蜷縮在一張躺椅上,完全沒把皇帝老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