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她們單薄的身影被雪埋住了半身。
鼻哨,骨哨在哪里?
方施被凍僵的手在雪層中模索,終于……她找到它了!
她顫抖著手,強忍善被幻覺沖擊的不適感,將骨哨送至唇畔想要吹響它,不料她已然凍僵的唇舌根本無法勝任這本來並不艱難的工作!
不──
她的心中充滿了挫敗感,淚水滑出眼眶,在漫天風雪中凍成了冰!
她知道不用很久,她們就會被白雪淹沒,成為雪神的祭品!
☆☆☆
朱高煦試圖專心的享受眼前的佳人美酒,可該死的,他的專注已遺失在那片冰天雪地中!
他忽然起身,艷姬正用櫻桃小嘴含了美酒哺喂到他的嘴里,卻頓時狼狽地被推倒滾倒在地上。
「王爺……」艷姬嬌嗔。
朱高煦理也不理她,只打開房門,大聲吩咐,「去請術赤大人。」
侍衛立刻如飛般的去了,不多時,術赤已出現在他面前。
「有消息了嗎?」朱高煦擰著濃眉,一臉的不悅。
看樣子,朱高煦正在火頭上,深知明哲保身的術赤當然不會傻得在這時捋虎須。
「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吧!」
沒人能耐得住嚴冬的酷寒,更毋庸說此刻只著一襲單衣的她。不過,一組隨時準備救援的士卒就守在半里之外,只等哨音響起,就能即刻行救人之事。
以他們的身手,絕對能在第一時間內將人救出,除非是她已經凍斃了!不過,在習慣燕地苦寒的他們看來,這天氣只能算是小寒而已,要說能凍死人,那簡直是笑話!
可術赤第一次意識到,在南方人的眼里,這天氣已冷得夠嗆!
何況……她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一個縴弱女孩的耐寒力怎能與習慣了燕地苦寒的成年男人比!
老天!她該不會已經凍死了吧?
一念至此,術赤的一張臉變得煞白。
同時,朱高煦也意識到這點,霎時,他的一張臉竟變得比雪更蒼白。
「王爺……」
術赤還沒想好對策,朱高煦已沖出屋子,奔入馬房,躍上坐騎,狂奔出府。
「哎喲……」被王爺一把推開的艷姬站不住腳,發出了驚呼。
術赤適時挽救她免于跌倒,手指正搭上她的脈搏,這脈象動得有些異常。不過,此刻不是追究的時候,他得趕緊追上朱高煦才是。
「燒水。越多越好!」打馬出府前,術赤拋下命令。
第四章命運
多情卻似總無情,
唯覺樽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
替人垂淚到天明。
──杜牧《贈別》
在白雪茫茫中,朱高煦正面對著一雙有著強烈求生的眼楮,不過,那是出自被方施緊緊抱在懷里的女娃,並不是她。
方施緊閉著雙眸,睫毛上甚至已結了一層薄冰!
「妳休想逃開找!」看著她青紫色的小臉,朱高煦咬牙切齒的喃語!
「王爺!」那隊埋伏在附近等待救人的士卒,一見朱高煦飛騎奔來,也隨之趕過來了。
「扒開雪。小心別傷到人!」
朱高煦伸手探入方施的衣里,發現她的心髒仍在微微跳動,胸月復間也並非真的一團冰冷。他按住她的背心,以真氣護住她的心脈,並刺激血液在她的體內涌動。
「是。」士卒齊聲應道。
十幾雙手一起行動,只一會兒,就扒開了埋著她們的積雪。
朱高煦將她自雪地里抱起,不料,她的雙手仍牢牢的抱著那個女娃,當下兩個人都被抱了起來。
「放開手!」朱高煦命令。
可她全然沒有反應。
朱高煦想強迫她放手,但她的四肢關節已凍得僵硬,硬要扳開,恐怕會折了她的手臂。
或許,他該殺了這拖累人的小東西!
朱高煦的殺氣頓時涌上眉睫。
「王爺!」追趕到此的術赤及時出聲。
「什麼?」朱高煦濃眉蹙起。
「看樣子,夢吟還自認為這小東西的保護者呢!」術赤不著痕跡地提醒朱高煦,最好留下這女娃的性命。
「一起帶走。」朱高煦伸長健臂,將兩個人一起抱入懷里,策馬飛馳回府。
浴室被蒸騰的熱氣燻得白霧彌漫,幾乎不能見到對面的人影。
僵硬的身體在熱水的浸泡下變得柔軟,等兩人一能分開,朱高煦立刻將那一身髒兮兮的女娃扔到術赤的懷里。「帶走!」
「可是……」他不會這麼歹命吧!
術赤忍不住哀號,可朱高煦的表情實在懾人,他只得模模鼻子,帶著人乖乖走路。
方施一度失溫的身體也回復了人體的溫暖,不過,她的心髒並未隨之變得有力,她的眼楮仍是閉著的,呼吸也輕淺得似乎隨時會停止。
「夢吟!醒來!」
當水的熱力化去她身體最後的冰凍時,她的手指舒展開來。「叮」的一聲,有什麼掉落在地上。
朱高煦聞聲低頭,這才發現,落在地上的正是他十四歲那年的獵物──骨哨!
「夢吟,我不許妳死!」他的聲音似狂吟,又似咆哮,可回應他的只有女僕的恐懼以及冷寂而已。
霎時,他似乎又回到十六歲那年,他被圍困在亂軍之中,那種恐懼的、無助的、狂亂的絕望感覺!
她的命是他的!
即使死亡也無法將她奪走!
朱高煦催逼自己釋放出更多的內力以輸入她的體內。
「嗯!」方施低哼一聲,沒有內力底子的她受不了這麼強烈的沖擊,立時,一行細細的血絲就這麼順著她的嘴角流淌而下。
天哪!這麼猛的剛勁,簡直不是救命,而是催命的!
術赤才剛安頓好女娃,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往方施的身上輸入另一股內力,以抵抗來自朱高煦的雄勁真氣。
「王爺!」幸好他學過什麼獅子吼、金剛吼之類的佛門功夫,否則,怎能喚醒已入魔道的朱高煦!
「呃?」朱高煦終于回過神,卻被反噬的內力所傷。
「王爺您……」
「我沒事。」朱高煦擦去嘴角的血絲,「她怎樣了?」
「已沒大礙了,不過,還得調養些時候。」術赤替她把脈。
「吩咐人小心伺候,我要她的人安好無恙。」
「是。」術赤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他只能求老天了,他這條小命可是經不起這麼的折騰呀!唉!看來他們只能自求多福了!
☆☆☆
「查出那丫頭的來歷了嗎?」朱高煦問。
「她叫方寧,父親是方家村的農民,就血緣來說,也是方孝孺的遠房族親。」也就是說,他們是屬于被誅滅的十族之一。
朱高煦並不特別驚詫,在看見那小丫頭身上的刀傷後,他就猜到她也與寧海的方家月兌不了關系。
「還有其它人嗎?」為了達到目的,總得犧牲一部分的人。
「一家四口只剩下小丫頭了。」這小東西只能說是運氣不好,明明已逃出生天,卻又趕來自投羅網。「立即動手嗎?」
「不,暫時別動她。」
「王爺的意思我不明白……」私藏朝廷欽犯可是殺頭的罪名,即使他是聖上最寵愛的高陽王,也未必扛得起欺君的罪責,術赤的內心充滿了不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術赤仍在猶豫。
「這里我說了算。」他仍記得方施緊抱這女娃的樣子,她也很想救她吧?否則,她寧死也不會去踫那只骨哨的。
「我要將她留在身邊。」朱高煦的嘴唇微微的上挑。
「誰?」
「夢吟。不是現在,現在的她還太稚女敕。」稚女敕得經不起他生命中的驚濤駭浪,而他需要一個女斗士!
「您的意思是……」
「听說你的師父正在物色一個關門弟子。」
「是有這麼一回事。」
「以夢吟的資質,應該夠格做你師父的弟子吧?」朱高煦若有所思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