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張深印在記憶中的熟悉素顏在自己手下漸漸顯現出來,劍厚南眼中再次浮起激動的光芒。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低啞地,他說出纏綿一夜來的第一句話,聲音中有著讓人無法忽略的壓抑和痛楚。
別開眼,桑娘不敢看他的表情,「你還不回去?家人怕要擔心。」她怎不知他有一個年少貌美的妻子,她和他……原不該這樣。
「你希望我走?」听到她的話,劍厚南僵住,臉上露出受傷的神色,「你又想把我塞給別的女人?」他可不會忘記她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桑娘知道自己應該說是,可是卻只能咬住下唇,無法出聲。
見她還算有良心,劍厚南轉怒為笑,大手撫上她姣美的臉蛋,這才緩緩道出一件不為外人知道的事︰「紫霄不是我的妻子。除了你,我從未想過娶任何人為妻。」
見她吃驚地瞪大眼楮,他又繼續解釋︰「和紫霄以夫妻相稱,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為了獲得你的消息,我應允禺少為他管理青弈門在京中的事宜,這里南來北往的人最多,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為了減少麻煩,所以才與紫霄假扮夫妻。」
減少什麼麻煩,他沒好意思說。事實上,因為他醫術高明,人又溫和親切,很容易得到姑娘的親睞,剛來那段時間,說親之人幾乎要踏破門檻,讓他煩不勝煩。後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紫霄提出這個方法,他便同意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並不知道紫霄對他始終沒有死心,只道她一直對陰極皇無法忘懷呢。
听到他近似告白的解釋,桑娘抬手抓住他的大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她不能明白,他喜歡的不是紫霄嗎?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她竟然還傻傻地問個沒完,劍厚南覺得有些無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把將她從床上勾起,摟進自己的懷中。
「什麼為什麼?」不習慣一板一眼地同她解釋,他開始一邊愛憐地用唇摩挲她光滑細致的肌膚,一邊和她玩起繞口令來。
輕喘一口氣,似乎受不了他透著愛意的挑逗,桑娘勾住他的脖子,渾身顫抖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想問什麼。
「不要再來了……我還得下去一趟……」緊抓住殘存的理智,她近乎乞求地申吟道。
劍厚南知道應該先把眼前的事解決,所以也不相強,拿起枕邊的衣裳準備幫她穿上。
桑娘搭住他結實的手臂,奮力坐正,但因此而牽扯出身子的酸痛讓她不由蹙了眉,而紅了臉,「我想擦一子……」她聲如蚊蚋地咕噥,本應好好洗個熱水浴,只是那兩個催命的還在下面候著,她可不敢保證她在這呆久了,他們不會沖進來。
劍厚南一揚眉,神情欣悅地道︰「好,我幫你。」說著便起身去洗布帕。
他一離開,桑娘的腦子立時恢復清明,想起自己開始的問題,拿過衣裳遮住自己,然後才問︰「你為什麼不娶紫霄姑娘?」還是因為對自己的歉意嗎?如果是那樣,完全沒有必要。
沒想到問題一出,立時接收到他怨怒的眼神,「你以為我是那種三心二意、只要是女人都可以要的男人?」頓了頓,似乎覺得還有些憋氣,他又補充道︰「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可從沒踫過其他女人。」
听到他憤怒委屈的話,桑娘的臉上不由露出傻傻的笑,覺得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而且,似乎是從昨夜見到他起,她就一直是處于夢幻般的不實感中。
「對了,還有……」走到她身邊,劍厚南掀開她身上的錦被,一邊溫柔為她擦拭身子,一邊繼續指控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換血給我?」一想到此,他就又是心痛又是生氣。這事他花了近半年才想清楚,但當時他寧可自己什麼也沒猜出來,至少那樣的話,他起碼還會以為她仍好好地活著。而不是像後來那樣一直活在猜想她倒底還在不在這世上的恐懼當中。
「你……」桑娘有些遲疑,想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卻又害怕知道他是因為自己舍身救他而不娶紫霄。
見她還在懷疑自己的感情,劍厚南不由瞪了她一眼,但仍好脾氣地為她釋疑,同時也要她安心,「我開始不知道,白隱不知給紫霄吃了什麼藥,讓她看上去很虛弱,而且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換血給我。我當時沒想到其他,白隱說什麼就是什麼。」說到這,他停了一下,似乎在回憶當時自己對這事的心態,半晌才又接著說下去。
「可是我心中已經有了你了,就算真是紫霄舍命救我,我也只能用其他方法來報答,而不會娶她為妻。」
听到這里,桑娘美眸中已開始閃爍起水光,抬手輕輕按在他唇上,不讓他再說下去,「那麼,你可願意要我做你的妻子?」這是她問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那一次是白隱竭盡全力保住她的心脈,然後千里迢迢將她送回黑宇殿,再與宇主子合力救活她。可是當時,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根本不想活下來。所以恢復以後,她向宇主子請求退出黑宇殿,宇主子不允,最後兩人達成協議,她可以不再擔任女兒樓樓主,但卻要助黑宇殿在長安建立起一個秘密而龐大的情報收集機構,也就是現在的桑晴苑,一旦完成,她可以去留隨意。所以她由龍一化身桑娘,成為妓院鴇母。至于青歌以及其他姑娘,其實都是女兒樓的屬下。現在,她算是已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也就代表著她能夠月兌離血腥殺戮的生涯,所以才敢這樣問他。
听到她的問題,劍厚南臉上露出見面之後最開懷的笑,然後愛憐地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柔聲道︰「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做我的妻子。」同樣的話再說一遍,夠誠意了吧。若不夠,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向她證實他話中的誠信度。
听到他的回答,盡避已在意料之中,桑娘,也就是龍一的臉上還是漾起了如陽光般耀眼的笑容,「我也是,我只做你的妻子,你的女人。」
情意綿綿中,龍一早忘了下面還有人在苦等著她。
尾聲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在青澤城郊外的群山中,一棟簡陋的樵戶草屋孤零零佇立在一座孤峰的半山腰。屋外有一個用竹籬圍起的小院以及兩棵繁花滿樹的野生李樹。而在兩樹之下,赫然立著一墳新土。
清晨,當晨曦灑遍山谷時,清脆的鳥叫聲此起彼伏。
「吱呀」一聲,草屋的門打開,走出一個粗衣布裙的美貌少婦。只見她長發披散在後背,手執木梳,來到土冢前一塊玉滑的青石上坐下,嫻雅地梳理起一頭青絲來。
梳著梳著,她突然停了下來,望著小冢悠悠出了神。
「小莫……」半晌,一聲低吟從她口中逸出,輕柔得似乎被山風一吹就會消散。
多少年了……她竟然是第一次喊出這個名字。一直以來都是小莫不停地喊她的名字,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她不回答,不說話,只是冷漠地看著小莫,但小莫還是一直圍著她轉。就算是目睹小莫死亡的那一刻,她也只是發出一聲如野獸般的嗥叫,而沒有叫小莫的名字。到現在她都不能明白,小莫為什麼要執意和她做朋友。
「小莫。」她再喚,聲音不再飄忽,臉上甚至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