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早已不再奢望自由,聞言並不意外。
「我不怕孤單。」她輕聲道。當孤單變成習慣後,她已無意再去掙月兌它。
听到她幾近認命的回答,子查赫德的心仿佛被什麼刺了下,恍惚中似乎在痛,卻隱隱約約地,並不是那麼實在。
他突然生起氣來,咕嘟咕嘟一大口將碗中仍很燙的茶一口喝盡,然後將碗遞給一旁神態恭謹的阿蘿,「還要。」他的聲音微冷,他不喜歡自己的情緒因為一個女人而出現不受控制的波動,那會讓他無所適從。
阿蘿順從地為他斟滿茶,心中卻為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感到詫異不已。然後,她突兀地開口問了一個本不該她問的問題。
「大人是不是舍不得青麗娜小姐?」她問,雖然從未發現兩人有過任何曖昧,但那樣出色而美麗的女子,是男人都應該舍不得吧。可是,她想到柃木,然後又想到自己,突然覺得一絲落寞。無論是以前擁有絕色姿容的秋晨無戀,還是現在地位卑賤、樣貌可憎的阿蘿,在他的心中都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也許她不該有這種想法,但是她沒有辦法不去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在意他的心思。
沒想到一向似乎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阿蘿會關心他的感受,子查赫德一怔,心情在瞬間莫名地好了起來,「看著我說話。」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語氣溫和地命令。
阿蘿滯了滯,然後依言緩緩轉過頭來。她本該習慣的,但是在這一刻,她竟然有些害怕,害怕他看到自己的臉。在他面前,她竟然自卑起來!
也許是她的眼楮過于美麗,也許是她的神態過于嫻雅,又或者是她的清冷像冰魄一樣吸引人,總之,子查赫德發現自己似乎再也無法體會到初見她容貌時候的震駭,看著她,他像對著一泓冷寒而神秘的湖水,無端地被吸引著。
「我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他回答阿蘿開始的猜測,雙眸不由自主緊攫著她充滿誘惑的水眸,「冰城的女人秋晨無戀,她的美麗……」說到這里他突然頓住,仿佛在想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阿蘿僵住,幾乎要屏住呼吸。她沒想過他還記得,更沒想到那一次他竟然將她看入了眼。
「除了容貌,也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沒想到子查赫德語氣一轉,批評的言辭月兌口而出。
阿蘿一愣,然後覺得哭笑不得,原來無論是一年前,還是現在,他對她的看法都沒變過。
「也許……她們只是受容貌之累也不一定。」她試著為美麗的女子辯解,容貌是受父母之賜,難道她們就要因此而承受偏見嗎?
子查赫德看到她認真的表情,笑了起來,「那倒不一定,」他說,「幾乎所有女子都視美麗為最珍貴的財產,怎能說受容貌之累呢?」
「最珍貴的……」阿蘿略感茫然,一個女人最珍貴的究竟是什麼?一年來她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是美麗?是尊嚴?是貞潔?是心?還是自由?
無論是什麼,她似乎都沒有了,她唯一擁有的就是佔據殘軀的生命。這個每個活著的生物都擁有的東西,在失去人生最重要的東西之後,還有什麼用?
特蘭圖的歸來,像是在莫赫部族中間刮起了一股颶風,將表面的平靜破壞殆盡。所有人都知道了特蘭圖對青麗娜的愛慕之情,所有人都以為青麗娜是子查赫德的女人,因此在兩兄弟權位之爭的基礎上,又多了一項女人之爭。
沒有人為這事做出任何解釋。特蘭圖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沒有想到應該有所解釋。子查赫德卻沒想過要解釋,懂他的人用不著他解釋,不懂他的人解釋也沒用,如果他做任何事都要向人解釋的話,豈不是要累死。
「我要帶啞奴走。」在特蘭圖充滿私心的游說下,青麗娜不勝其煩,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無望在短時間內擄獲子查赫德的心,于是決定暫時離開子查赫德的大帳,搬到一個獨立的帳篷居住。但是走之前她如此要求。
阿蘿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子查赫德。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心中突然升起的不舍來自何因。
「她本來就是你的……」特蘭圖毫不猶豫地回應,在他心中,只要青麗娜肯搬離他大哥的帳篷,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設法給她弄來,何況是一個一直服侍她的卑微的女奴。
「不行。」沒等特蘭圖說完,子查赫德冷然打斷了他,「阿蘿是我的女奴,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帶走她。」沒有看阿蘿,子查赫德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地道。在這一刻,他不再隨青麗娜一起喚阿蘿為啞奴。同時也表明了他的決心,不管阿蘿願不願意,他都不會讓她走。
「大哥?」特蘭圖有些不解,不明白從來不要奴隸的大哥為什麼突然和一個女人爭起戰奴來了。
阿蘿聞言輕輕松了口氣,一絲澀意浮上眼眶,她緩緩低下了頭。
青麗娜俏臉在瞬間板了起來,她沒想到子查赫德竟然真的會和她爭阿蘿,「啞奴是當初莫赫大人留下來服侍本小姐的,大人難道忘了?」
子查赫德微微一笑,看了眼低垂著頭等待別人為她決定命運的阿蘿,一絲憐意浮上心頭,「當初你是我的客人,現在你是特蘭圖的客人,讓他的奴隸來服侍你吧。」他的確有點過河拆橋的意味,但他不認為青麗娜有任何資格可以將阿蘿從他身邊帶走,阿蘿是他的。
他毫不客氣的話語讓青麗娜的面子有些掛不住,特蘭圖雖然訝異于子查赫德的態度,卻沒法深究,只能趕緊打圓場,「是啊,小姐現在是我特蘭圖的客人,自然是由我的奴隸服侍你。你不必擔心,我的奴隸一點也不會比大哥的差。」
青麗娜並沒有因他的話而有些些好過,她秀美的眉皺了起來,顯示出她正處在情緒非常惡劣的情況下。
「你竟然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奴隸得罪我?」她冷冷地質疑,語氣中充滿了諷刺,「莫赫大人,一直傳聞說你是一個理智而善于分清利害的人,現在看來是傳言不實了。」她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因為撇開她冠絕草原的美麗,她還是奇柯族的三大軍事領袖之一,得罪她,無疑是跟整個奇柯族交惡,這對一個正處在蓬勃發展的族群是很不利的。
特蘭圖見兩人鬧僵,頗有些不知所措。一個是他最尊敬的大哥,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他幫誰都不好。
子查赫德對于青麗娜的怒氣並不以為意,唇角含著淺笑,道︰「不勞小姐費心,特蘭圖,還不帶著你的貴客去參觀你為她精心布置的營帳。」
特蘭圖被點醒,趕緊道︰「對,對,那處離這里尚有一段距離,麗娜小姐,我們該走了。到那里你看還需要什麼,我會讓人立即置備。」他真不明白大哥為什麼會為一個丑奴惹美麗的青麗娜生氣,但他一向尊重大哥的決定,何況大哥還給他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接近心上人,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青麗娜不再多言,櫻唇緊抿,冷冷一哼,轉身離開了子查赫德的大帳。特蘭圖略帶歉意地看了眼兄長,而後匆匆跟了去。
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阿蘿緩緩抬起頭,她以為沒有人會像阿婆那樣待她了,她甚至不知道子查赫德莫赫為什麼要為她和青麗娜鬧翻。她身上早沒有可值得人貪圖的東西,可是這個男人卻一直在維護她,或許不是有意,但已足以讓她心生感激。在贊美和驚艷的目光不再的時候,這樣的維護更讓人難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