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見到久違的大哥所說的第一句話?」他不緊不慢地調侃,眼角余光注意到阿蘿拿著陶罐離帳而去。
特蘭圖根本听不進其他話,他心里唯一閃現的念頭就是,他瘋狂迷戀並追求的女人被他的兄長輕而易舉弄到了手,如果是其他人,他還可以用武力奪回來,但那是他大哥!
痛苦和嫉妒讓他算不上英俊卻充滿男人陽剛味的臉變得扭曲。
「你有沒有強迫她?」他很在意這點,若兄長用的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青麗娜,他決不會退讓。
青麗娜看著這一幕,第一次發現這個一直圍繞在自己身邊,她曾不屑一顧的莽夫有點意思。她不會好心地為他釋惑,她更喜歡看到男人為她爭風吃醋,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重要。她已經太久沒有這種重要感了。
子查赫德看了眼仍慵懶地躺在毛毯里,打算隔岸觀火的女人,唇角浮起一絲淡漠的笑。
「我對她沒興趣,只為讓你回來而已……姨母想你。」他緩緩解釋,不喜歡看到一個男人為女人嫉妒到失去理智的樣子,特蘭圖的表現讓他很是失望。
事實是,特蘭圖的母親一直認為特蘭圖的離去是因為子查赫德為了爭奪權力而使手段逼走的。為此,她還搬離了族人居住的地方,獨自住在遙遠的山腳下,引得流言蜚語四起。
為了讓人心安定,子查赫德不得不使出這樣的計策,誘使特蘭圖主動回來。
子查赫德輕鄙的語氣讓青麗娜在瞬間變了臉色,特蘭圖雖然仍有些將信將疑,但卻不由自主松了口氣。
「誘餌?」青麗娜毫不在意特蘭圖愛戀渴慕的目光,一邊起身披上外衣,一邊冷冷地看著子查赫德。她活了十八年,從來沒有受過男人這樣的侮辱,這讓生性高傲的她怎能忍受,「想不到小女子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莫赫大人真是太抬舉我了。」
子查赫德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他的目的已達到,就沒有必要再為無關緊要的事做任何辯解,何況那還是事實。至于青麗娜,讓特蘭圖收拾殘局就好了。
丙然,特蘭圖對心上人的怒氣特別敏感,根本不會等待子查赫德的解釋,他已趨近青麗娜,打算安撫她。
細碎的腳步聲在帳外響起,子查赫德心中微動,帳門已被掀起,抱著水罐的阿蘿出現在門口,早晨的陽光從她的身後射了進來。
子查赫德眯眼,有那麼一瞬,他感到那被陽光瓖嵌著的女人像太陽神的使者一樣,渾身散發出無比純粹的神聖氣質。但一切奇怪的感覺像一個美麗的夢一樣,在帳簾放下,陽光被隔斷的時候輕易地消散。阿蘿依然是那個帶著散不開憂郁的柔弱女子。
吐出一口氣,子查赫德為自己莫名的感覺而郁悶。
「你最好先去見一下姨母。」他對準備討好青麗娜的特蘭圖淡淡建議,眼楮卻不由自主地跟著阿蘿忙碌的身影。
看了眼進來的阿蘿,特蘭圖沒怎麼在意,「我會去的。」他說,然後略帶期望地看向青麗娜,問,「不知青麗娜小姐可願陪在下一同前往?」他這樣問,無疑是在向青麗娜求愛,只要青麗娜答應,那便代表著他得到她芳心的幾率將大為增加。他一直在追求她,只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機會讓他表達自己的心意而已。
阿蘿已生起了火,正將水倒進茶罐中準備架上火。她知道有人看著她,而且不止一個,但她只能選擇假裝不知道。她不想被牽涉進任何麻煩中。
青麗娜冷漠地看著阿蘿,她沒想到自己會妒嫉一個丑陋的巴圖女人,但到了這一刻,她不得不正視子查赫德看阿蘿的眼神。不管他的心態如何,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對她的注意力已超過了自己,而以眼下的情況看來,自己能引起他興趣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她不甘心!
「我為什麼要陪你去?」她口氣不好地道,腳下卻悄然靠近阿蘿。
第四章情萌(2)
似乎感覺到她的敵意,阿蘿詫異地抬頭看向她。
子查赫德皺眉,雙腳仿佛有自我意識似的,先青麗娜一步來到了阿蘿的身邊,隔開了兩個女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只知道,只有這樣他才不會覺得不安。
被搶白了的特蘭圖並沒注意到帳內詭異的氣氛,他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因此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發白。
「那我去了……」他微顯失措地含糊咕噥了一聲,轉身狼狽地打算離開。
「等一下!」狠狠瞪了眼子查赫德背後的阿蘿,青麗娜轉眼間又是笑靨如花,「去便去吧,有什麼大不了。」她的心思轉變之快,讓人難以適應。
特蘭圖卻是喜出望外,當下興奮地告別子查赫德,在青麗娜的陪伴下離開了子查赫德的大帳。
草根燃燒的 啪聲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大帳內顯得格外清晰。阿蘿看了眼還沒冒熱氣的水,而後疑惑地望向方才莫名其妙突然靠近自己的子查赫德,茫然不覺自己幸運地躲過了青麗娜的怒氣。
子查赫德回望她漆黑晶亮的雙瞳,無意為她解惑。
「在帳中不必蒙臉。」他說,然後出其不意地伸手扯下阿蘿的披巾。面對她可怖的臉,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阿蘿驚惶地垂下頭,任黑緞般的長發滑落,遮住了自己不欲示人的臉。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的心湖開始出現波動。
「會嚇到人。」她別開臉,低聲解釋。
視線無法離開她烏黑光澤的發,子查赫德在火堆旁的墊子上跪坐下,「地爾圖人沒有那麼膽小。」他微覺不悅。如果一張臉就能將他們地爾圖人嚇到,地爾圖人也不可能在草原上擁有現時這樣的地位。
阿蘿不再說話,目光怔怔地看著火苗承托下的水罐。他不要她遮,她便不遮,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管這些閑雜的小事,按理,這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你的臉是被誰毀的?」子查赫德突然問,這個問題已困惑了他太久。對于別人的私事,他一向不大理會,但不知為何,阿蘿卻像一塊磁石一樣吸引著他,讓他不由自主想去探究曾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阿蘿聞言渾身一震,臉上漸漸失去血色,嘴唇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怎能告訴他,這恐怖的殘痕是她自己刻上去的;她怎能告訴他,為了逃避注定的宿命,她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
僵硬地搖了搖頭,她沒有說話。
不知是不是錯覺,子查赫德發現,本就單薄瘦弱的阿蘿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更加弱不禁風了。
「水沸了。」他道。壺中升騰的熱氣打破了逐漸變得凝窒的氣氛。
看著阿蘿微顯忙亂地將茶葉放入壺中,子查赫德察覺自己竟然再次升起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但是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這樣做的話,他恐怕會在事後懊惱許久。控制住自己的,他專注地看著阿蘿在茶水中放入羊女乃和糖,然後將火熄滅,用余熱讓茶和糖女乃的味道融合在一起。
不是第一次他注意到,阿蘿擁有一雙罕見的縴長秀美的手以及不經意間便會泄露出的不符合她身份的優雅動作。即便是斟茶遞杯這樣極不惹人注意的行為,在她做來亦是一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接過阿蘿雙手奉上的茶,他突然感到一絲從未有過的滿足。說不上為什麼,他很喜歡看她專心致志為他煮茶的樣子。
「青麗娜可能很快就會離開,」他說,「你……如果覺得孤單的話,我可以再要一個女奴來。」他本打算讓她自己選擇是隨著青麗娜離去,還是留下,不想話到嘴邊立即變了個樣。說出來後,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想給她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