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暗暗記下她的中文名字。
一直以來,他只知道她自稱妙子,還以為她是日本人,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們一直是以英語交談,他則是極為訝異,竟然有土生土長的日本人英語好到帶有美國東岸口音的地步。
事實證明,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任何關于她的事。
「先進來吧!」葉熾微微一笑,打開葉家的大門。
威爾先回頭望一眼靜靜矗立在對面的屋子一眼,才提著行李跟上葉熾的腳步。
天空中烏雲密布,然後一滴、兩滴,雨水轉眼間傾泄而下,瞬問將台北的街頭浸濕。
藍妙凡嘴角微微抽措地站在辦公大樓外的走廊,抬頭仰望著天空.推了推那佔去她大半張臉的眼鏡,嘆了口氣。
出門時明明還出太陽的?
這樣多變的天氣,她真不喜歡,就像憂郁癥的病人會因為天氣想棄世一樣,會讓她想起很多不該想起的事……好吧,其實只有一件.三年前去日本出差時發生的事。
藍妙凡合上眼,這個動作像是電源開關一樣,成功地鎖住了她心里泛濫起伏的心緒。回首過去並不會對現在有任何的改變,她要看的是前方,近一點的前方以及遠處的前方,還有直到視線望不及的前方。
方才開完會後,她硬是被老板單獨留下來。
她與他吵了一架,吵架的內容這三年來一直沒有變過,都是要她跟姊姊見面聊聊,或是與親人聚聚,她覺得他管東管西的樣子比她父親還更像個父親。
苞老板有姻親關系就是這一點不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每次來公司開會,會後就會上演大審判劇目,搞得公司里的人都以為她是老板的情婦。
情婦又怎樣?她的確是「情婦」,而且還是三年都沒有「情夫」的情婦。
怯,一群人除了聊別人的八卦,就不會干正事了嗎?
藍妙凡也懶得解釋。
反正老板都不介意了.她介意什麼?
這次老板還是沒有辦法說服她,但她的心情依舊因此低落。
想到姊姊,她便不自在︰想起「那個人」,她便一陣心痛,偏偏這兩個人一定要在同一個日寸間出現在她的思緒里來煩她。
「天啊,雨下得好大。」之前與她一同開會的某位同事站在她身邊如此道。
藍妙凡盯著他的臉孔,認真的想著他究竟叫什麼名字,而他因為等不到藍妙凡的響應,以為她是不太想理他,因此尷尬地笑了下。
「你有帶傘嗎?」這回藍妙凡反應比較快了些,指指自己,「我?」「嗯。有傘嗎?」「沒有。」平常藍妙凡是不會介意淋雨回家的,但是這兩天寒流來襲,氣溫很低,玉山、合歡山都下雪了,她再怎麼沒神經,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冒雨回家會有什麼下場。
「我有,要一起撐嗎?」他笑問,一邊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傘。
「你要怎麼離開?」藍妙凡打量著他好一會兒才問。
「呃,搭出租車。」「那不用了,我要搭捷運。」她推推眼鏡後,將掛在肩上的大背包舉起,逛在頭上,便沖進雨里,消失在重重的雨幕中。
他呆站在原地望若藍妙凡突然沖入雨中的背影,手里還拿著半張的折傘,思忖著自己剛剛是做了什麼事,把她嚇得飛奔離去。
「喂,發什麼呆?」另一名與會的同事拍拍他的肩。
「沒有。你認識藍妙凡嗎?」「知道啊,怎麼,你不會看上她了吧?」那人一臉「不會吧」的表情。
「沒有,只是剛剛我看她一個人站在這里,好像沒帶傘,所以問她要不要一起撐,結果她就沖出去了。」那種逃離的速度,活像他剛剛是想強暴她一樣。
「她就是那樣,上次我只不過想跟她並桌吃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跑了。」那人聳聳肩。
「她是有什麼毛病嗎?」「誰知道,除了開重要的會議,她很少來公司。」「老板怎會肯讓她這樣?」「她有那個實力耍特權啊。開玩笑,上回她只不過是休息一個禮拜跟朋友去爬玉山,沒辦法接cas功,老板就親自上玉山把她抓回來工作,她可是我們公司的搖錢樹咧,而且听說她是公司的開國元老之一。」「那麼年輕就是開國元老?」他更訝異了,並且開始懷疑藍妙凡只是看上去比較年輕。「她到底幾歲啊?而且,她的作品那種美感跟手法……真的讓人很難忘懷。」同樣是美術設計.藍妙凡的作品總是能在第一眼就捉住眾人的心。不管是平面廣告還是動畫,甚至是游戲的美術設計,全都難不倒她,即使再刁鑽、再挑剔的客戶,只要她出馬,鮮少有退件修改的。
這也是為什麼藍妙凡可以有特權在家工作的原因之二,原因之一當然是她與老板的姻親關系,只不過公司里的人都不清楚。
「還有,你千萬別小看她,也別想追她。」「呃。」他一頓,雖然自己沒那個意思,但人總是愛听八卦的,因而他問︰為什麼?」「因為听說她是老板的情婦。」那人壓低了聲音道。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由得再度將視線落在藍妙凡消失的方向。
威爾此刻深深體會到台北濕冷的天氣,冷倒無妨,但是濕讓他不太能適應。他不知道是不是台灣整座島都是這樣,這種氣候對他的腰實在稱不上有益。
所幸葉家很溫暖.客廳角落那台像立式電風扇的電暖器功勞不小。
葉熾表示,藍妙凡今天去公司開會,回來的時間不定,這讓憑著一股沖動,滿心以為來台灣就能見到藍妙凡的威爾有了冷靜下來的時間。
威爾盯著那旋轉著,不斷朝四面八方散發熱氣的電暖器,想到自己這麼憑著一股沖勁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就只為了見藍妙凡一面,心頭便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他與藍妙凡本來也該是這樣的,他們兩人確實是錯過了,再也無法有交集。
可是,他不甘心,這三年來他從沒有甘心過,也許人就是這麼自虐,不到最後關頭仍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他也等到了這絲希望,可是,在還沒真正見到藍妙凡之前,他心里無比志下心。
「這里只有茶,沒有咖啡。你習慣喝茶嗎?」雖然是這麼問,女孩還是先行倒了杯熱茶送上。
威爾回過神來,調整了下姿勢,接過熱茶,禮貌地朝她笑了笑,「謝謝。」見到這名長得像洋女圭女圭的女孩注視著他?眼眸中盛滿了好奇,威爾忍不住伸手往自己臉上模去。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你是威爾?凱斯勒,打網球的,對不對?」威爾聞言一愣,沒有想到這個小島上會有人認識他。
畢竟網球這種運動在台灣並不像棒球、籃球般那麼普及,相對的,職業網球運動員在台灣也就不像棒球、籃球的球星一樣廣為人知,所以當他來台灣時,很放心的並未作任何掩飾或偽裝。
「沒想到我這麼有名,連台灣的小女孩也認得我。」威爾朝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請原諒我的腰背受傷,不能彎腰向你表達我的榮幸。」「我看過報導,你是在飯店里拉傷了腰。」楊惟妮對威爾多如過江之鯽的情事有所耳聞,但她說這話時的表情雖像是忍著笑,同時卻是仔細打量著他,並不是像其它人那般,認定他會受傷九成九是因為床上活動過于激烈。
威爾習慣性地一嘆,然後扯開笑容。
「你笑什麼?」「我在想,你一定覺得我人在這里很奇怪。」「是很奇怪沒錯。」她點點頭.表示贊同.「但是世界上那麼多怪事,人們對于外星人的存在都不懷疑了,你會在這里,我想也不用太訝異,不是嗎?」威爾一愣,花了點時間咀嚼她的話,然後笑問道︰「你在開玩笑,是吧?」「對。」楊惟妮也笑了。「我應該拿筆來讓你簽名的,要多簽幾樣東西,這樣我就可以上網拍賣,賺一筆零用錢。」「我沒那麼有名吧?」威爾笑出聲,「不過,你要我簽名的話,我很樂意。」「你不會不知道,你登上八卦雜志封面的次數比起任何一位網球明星都來得多吧?」楊惟妮吃驚的問,很訝異威爾不了解自己在一般小女生的眼中有多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