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來像是贊美。原來你也會說好听話……」韓行睿拉著想跑開的衛笙綿一道坐下。「坐下吧!」
衛笙綿這才發現他們有多引人注目,幾乎整個車廂的人都在看他們。她低著頭,不敢迎視那些乘客,想著自己有多失態,跟著便自我檢討起來。
然而,只要有韓行睿在身邊,她檢討再多次仍是無法遏止流失的自制力。
「你在做什麼?」韓行睿一派自然地任人看,倒是衛笙綿這正常人的反應看在他眼里成了異常。
她雙手交握,低著頭,似乎羞於見人。
「自我檢討。」他就不能讓她安靜一會兒嗎?
「檢討什麼?」
「檢討我的失控。」
「你有失控過嗎?」
「我還在上班,你是我的上司,我們身處於公眾場合,這樣是不對的。」衛笙綿一一指稱。
「衛妹妹,你真的是一個好秘書耶!」韓行睿嘖嘖稱奇,「你跟亞瑟真是天生一對,生來制我們這些被公司奴役的可憐生意人。」
「亞瑟已經有未婚妻了……」衛笙綿雙頰嫣紅,忙指出亞瑟已有佳人相伴。
韓行睿只沉默兩秒便放聲大笑,驚醒了某些因車廂規律律動而昏昏欲睡的乘客。
「衛妹妹,你真是寶。」韓行睿在衛笙綿的怒目下止笑,但語間的笑意無法遏止。
「副總裁,拜托你正常點吧。」衛笙綿束手無策的低吟。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韓行睿拉下她掩面的小手,再拆掉她夾得緊緊的發夾,狂野膨松又柔軟的長發一泄而下。衛笙綿低叫一聲,想搶回發夾,但韓行睿將之收進上衣口袋。「好啦,我特準你提早下班,你就當我們是下班後在閑聊吧!」
「我不要。」衛笙綿雙手捉著頭發,讓她的年齡看來又下降了幾歲。
「我這麼不受歡迎嗎?」韓行睿難過的看著衛笙綿,可憐兮兮的問。
「我……」一時間,衛笙綿還真不知怎麼回答。
「小姐,你就別再跟你男朋友鬧脾氣了。你看,他手都受了傷,有什麼話也等傷好了再說嘛……」此時,坐在他們身邊的一名老婦人開了口。
衛笙綿聞言,反應巨大的轉頭看她,才要出口解釋,其他人已經你一言我一語的規勸他們眼中的「小倆口」。
「他是我的上司……」衛笙綿無力的解釋著,但沒人听她。
韓行睿袖手旁觀,好整以暇。
最後是她受不了地捉著韓行睿立刻下車,這才得回清靜。
「我們到了嗎?」韓行睿看著這乘客稀少的站,笑問。
衛笙綿左右張望,赫然發現頭上那斗大的紅底白字──北投站。
「天啊……」
他們什麼時候坐過站的?
「原來衛妹妹不想上班,想跟我去泡溫泉啊!」韓行睿心情愉悅的說。
「你少臭美!我們坐過站了,我們該在台北車站下車再轉車的!」衛笙綿對著氣定神閑的韓行睿吼。「該死!」
「那我們該怎麼辦?」韓行睿眨著一雙無辜的黑眸望著衛笙綿,好似他是最無害的生物,正待衛笙綿這好心人帶他回家。
「坐反方向的車回去。」衛笙綿扶著韓行睿走到對面坐下。
「我傷的是手,不是腳。」韓行睿忍笑提醒。
「噢。」她的確是忘了。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需要時間理清,而韓行睿在身邊,她只有更亂的份。
「不過我不介意你繼續扶著我。」韓行睿調侃道。
「副總裁是金枝玉葉,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到哪里去找一個完完整整的副總裁來賠給公司?」
「你可以拿我的DNA去復制一個我。」韓行睿煞有介事的建議。
「就算復制出來,那個人也不是你。」
「你錯了。」
「嗯?」
「只要將這個復制人擺在我生活的環境、經歷過我經歷的事、學習我所學習的一切,他就會變成我。基因決定一個人的性格,環境培養一個人的人格︰假若這個人有我的基因,又有我的環境,他就會是『我』。」
「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你講得好像你是量產品,而不是獨一無二的人。」她不喜歡這樣。
「你真容易生氣。」她的反應一直都是直接無偽,讓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在她面前放肆起來。
「我沒生氣。」衛笙綿橫他一眼。
她向來是冷靜、理智、有條理、有分寸的,她「絕對」沒生氣!
遠遠地,捷運列車駛來,而另一頭,自台北方向駛往淡水的列車也進站了。
「車來了,我們上車吧。」衛笙綿起身才想上車,結果身子一偏,被韓行睿硬拉上了對面駛往淡水的列車。
衛笙綿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與回台北的列車擦身而過。
「你在想什麼?」衛笙綿十分頭痛。韓行睿行事完全沒有一個準則,跟在他身邊,她感到不安全,隨時都會有傾倒的感覺。
「沒什麼,只是想到淡水玩玩罷了。」韓行睿大剌剌的坐下。
「可是……」他們不是要回公司去嗎?
「我改變主意了。偶爾休息一下也好。」
唉。衛笙綿上了賊船,在強盜頭子是「番仔」的情況下,也只能無奈嘆氣,認命。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
「你要去淡水,有帶現金嗎?」以韓行睿的作風,到了淡水不花錢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信用卡行不行?」
「噢……」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衛笙綿只能再次認命,欲哭無淚的拿出錢包,數著里頭微薄的現鈔。
「我逗你的。」
衛笙綿聞言,啪地合上錢包,收好,坐下,直視前方的風景,不發一語。
「怎麼?生氣了?」韓行睿微笑輕問。
「我哪敢跟副總裁生氣?」就算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她還不想跟錢過不去。
「你沒有什麼不敢的。」韓行睿語間的笑意盛盛。
「我有很多不敢的。」听韓行睿的口氣,似乎在期待她還能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哼,她偏不如他所願。
衛笙綿不知道為什麼她由一個行政秘書「升」為特別助理,然後又在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之下,變成了貼身保鏢。
總而言之,一個字──衰。
她一定是流年不利,才會接二連三發生這種「意外驚喜」,進公司不到三個月換了三個職位,必定是上天「眷顧」才會如此「幸運」。
思及此,衛笙綿突然很想知道月初領薪水時,她的薪水會是多少。
「淡水站到了──淡水站到了──」捷運車廂內廣播著到站名。
「到了,走吧。」這回換韓行睿果決地拉著衛笙綿起身下車。
「副總裁。」衛笙綿不贊同的看著坐於岸邊的韓行睿。
他兩腳懸空,下面就是海,萬一掉下去的話,她不就罪過了?
「嗯?」正凝望著遠方風景的韓行睿聞言轉頭看她,眸里閃著疑惑的光芒,爾後目光落至衛笙綿手中那散發著香氣的鹵味與小吃。
那袋鹵味是他們方才跑到水源街買的──不知為何,韓行睿就是堅持要吃那邊的鹵味,累得她跟著他走了一大段路,還爬了那人稱「好漢坡」的階梯,之後他又拉著她逛淡水老街,買了一堆小吃,但都是挑完後就走人,害她得站在攤子前等店家弄好付錢──還說要自己付錢,結果還不是都她付。
「你可別跳下去,我拉不住你。」衛笙綿在心底詛咒千萬遍。就算她再想一腳踢韓行睿下海,也得克制住。附近的人不少,只要她一犯罪,就會被當成現行犯帶走。她沒那麼笨。
「海水那麼髒,我要跳海也會挑干淨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