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過其他小妖後,他們說曾見過一個儒生帶著狴犴離開,于是她料定聶扶風肯定用了什麼方法擒住平抒衡,于是當機立斷趕赴京城救人……不,救妖。
一路行來,她耳聞不少龍九子的傳言,進城之前听聞的新版本是龍九子全都被捉住,皇上將擇日祭天,听得她膽戰心驚,又不得不強自鎮定,後來才發覺原來龍九子全數捕獲是說傳,真實的情形無人知曉。
「氣死我了!平平明明武功妖力都高強,為何會教聶扶風給擒住?若是他不把我弄昏,也許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恨死他每次什麼都一個人一肩扛下!」元綠袖又氣又惱的低吼,「太可惡了!他……」
令她難過的是自己的不受信任,假若平抒衡肯好好跟她說,而不是先做了再說,她會很感激他。他總說為自己著想,可卻忽略了她的心意、她的想法……
元綠袖緊閉眼,硬是將溢出的淚擠回去。不能哭,她得救平平走,哭泣無濟于事。
一股惡寒襲來,讓元綠袖突地噤聲,頓住腳步,全心感受惡意遞來的方向,但一個分神,即斷去線索。
「袖丫頭,你瞧那兒!」貂兒在元綠袖耳邊說著話,但它的話語听在旁人耳內不過是沒有意思的叫聲。
元綠袖順著貂兒要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見大片的黑氣籠罩在皇城上方。此刻他們走在往城西宣武門的路上,欲往廉王府去,那大片的黑氣較在洛陽見著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更讓已解開封印、道行淺薄的元綠袖明顯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貂兒,你不會難過嗎?」元綠袖頭暈目眩,冷汗涔涔地靠著牆,氣虛地問。
「我道行沒你的深,才三百年,且我又是以原形示人,只覺氣悶。」貂兒柔軟的掌心踫踫元綠袖的額角。「你還好吧?」
「不好。」元綠袖沒想到有無封印對那黑氣的反應差異如此之大,再這樣下去,別說平抒衡,連廉王的面她也別想見著。
「袖丫頭,你怎麼了?別倒啊……別倒……」貂兒的聲音自很遠的地方傳來,元綠袖有些訝異于貂兒的遠離,伸手想捉住些什麼,卻什麼也捉不到。
好難過……平平……
「袖丫頭!」貂兒的尖叫又遠又小,它的呼喚傳不到元綠袖耳里。
「姑娘,你還好吧?」一道溫柔若水的男聲穿透元綠袖混飩不明的腦海,平息她體內的狂肆騷亂。
「多謝兄台,在下很好……」元綠袖右手一捉,才發覺自己的手教人有力的扶持住。「你……」
「抱歉,在下見姑護你無法站穩,才會出手相扶。」男子柔和的聲音撫慰了她難安的心緒,「你能自個兒站穩嗎?」
「我……我不確定。」元綠袖坦承以對,她才剛適應自己,解了封印又得回妖力,歷經長途的跋涉,再加上那黑氣的侵襲,她體力已告罄。
「袖丫頭……」貂兒滿是懼意的聲音響起,它偎在元綠袖的肩膀,不住地發顫。「袖……袖丫頭……你……咱……咱們快……快些離……離開……好不好?」
「咦?貂會說人話?」男子驚奇的問話讓元綠袖臉色一變,警意四起,甩開男子的扶持,略提劍,嚴陣以對。
「你是何人?竟能听見貂兒說話?」若非她現下是蒙著眼,而此人周身展現藍色光暈,她的戒心不會如此輕易放下,可他听得見貂兒說話,若是普通人類是絕無可能的。
「袖丫頭……我好怕……」貂兒被那人嚇到腿軟,又因修行不夠,壓根兒逃不走。
「貂兒,乖,稍安勿躁。」元綠袖安撫貂兒,卻在听聞男子姓名後,殺意大起。
「小生姓聶,名扶風,我也不知自己為何能听見貂說話。」聶扶風發現他一報上名姓時,元綠袖的臉色立刻由白轉青再轉紅,
眼前一花,銀芒銳銳地朝他襲來。含光劍劈風歷厲,他竟只見劍芒不見劍身,堪堪躲過她的莫名攻擊。「姑娘,有話好說,何必動刀舞劍?」
「還有什麼話好說?若不是你捉了平平,我們早在長白山長相廝守,對你這凶手何需要好說?!」元綠袖攻勢凌厲,卻怎麼也削不到聶扶風的衣角。
「轟隆」一聲雷響,滂沱的大雨直下,路上行人紛紛走進,雨勢將元綠袖的攻擊力減弱,亦打亂了她辯識聶扶風方位的感應力。
「姑娘,在下不明你所說的話,但雨勢如此之大,你的身子不舒服,咱們暫且別打,待雨停,你身體康復,在下必定站在你面前讓你砍。」聶扶風溫和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
元綠袖捉緊劍。「你發神經啊!誰知道你會不會趁隙逃走?你若真有心,就該帶我去救平平!」
「在下不知平平是何人啊!」聶扶風含冤莫白的說。
「平平就是你在長白山捉的狴犴!」元綠袖受不了了,她扯下蒙眼巾,露出一雙藍眸,緊盯著離她不遠的聶扶風,只見他仍是一身儒服,但狂戾殘虐之氣盡失,那日她見著的血紅亦教藍暈所取代。
「狴犴?!」聶扶風不因元綠袖異于常人的藍眸而受驚,倒是听聞「狴犴」兩字時微微一愣,而後露出不解的目光,「在下只記得大人命我前去捉拿狴犴,待我回過神,在下已捉到狴犴,可在下沒有任何去過長白山的印象——」
「胡扯,別以為我會信你的謊言!」元綠袖氣憤難平的打斷聶扶風的話,執劍直指他的門面,劍氣凌人。「廢話少說,拔刀!
「姑娘如何得知在下使刀?」聶扶風又是一呆,連忙低頭看自己,發現他並未佩刀,于是錯愕的問。
元綠袖翻翻白眼,眼下的聶扶風與長白山所見的聶扶風怎判若兩人?見他如此,她反而不知該拿什麼態度相待?
銀花的光亮破開黑雲盤踞的天空,即刻又是一聲雷打來,就在這電光石人之際,元綠袖瞠大了眸,適才仍教藍暈包圍。
態度彬彬有禮、十足文人作風的聶扶風,此刻已教血紅的光芒侵吞,改成持刀指著自己、與含光劍氣相抗,臉上布滿戾殘寒笑。
任元綠袖頭腦再怎麼靈活。亦猜不透這極短的時間內為何會有此巨變?
「哇!袖丫頭啊!他好可怕、好可怕,我的妖力都快被他吸走了,好難過……好難過……」肩上的貂兒抱著頭狂叫,最後滾下她的肩膀在地上打滾,地上的泥水浸染了它紫黑色的美麗皮毛。
「貂兒,貂兒!」元綠袖移不開視線亦移不開劍,她發覺與聶扶風對峙必須全神貫注,否則一個不小心,她會與貂兒一般。
眼前的聶扶風對她的威脅不亞于那大片的黑氣,只是她猜不透,那藍暈漾漾的溫和儒生為何會她感受不到他有任何的妖氣,可動物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也許他是修煉有術的道士,或是帶發修行的高僧,但這些人……這些人都不會有聶扶風的殺氣,她好難受……想吐……
邪佞滿滿的聶扶風突地仰首望天,元綠袖卻教他的刀氣鎖住,不得動彈。
不一會兒,他眯起眼,不悅地大吼︰「螭吻,別以為我不知是你在搞把戲!」
螭吻?元綠袖唇兒發白,冷汗斗大地冒出,與雨交混滾落頰畔,順著頸項的曲線直落。螭吻不是……
現在到底是何情況?元綠袖快撐不下去了,她的道行比不過聶扶風的刀氣,那妖異的刀氣正在吸取她的妖力,抵御的下場不過加速妖力流失的速度她的意識隨著雨融化,視線教大片的黑暗給佔據,她試圖抵抗,終是棄劍投降——一個臂彎適時提供元綠袖倒人。聶扶風一手摟住元綠袖的腰,一手捧著奄奄一息的貂兒,斜眸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