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此言差矣,連龍九子都有可能出現了,為何虎精之說不可信?」廉王反問一句,堵住林大人的滿腔文墨。「想當今聖上欲捉龍九子,這雖是道密令,但已是公開的秘密,而各地也都陸續傳出疑似龍九子出現,何以林大人以為洛陽不可能?」
「王……王爺,下官沒有這個意思。」林大人愈說頭愈低,到最後整個人已跪倒在地,只差沒有出口求饒。
「林大人快請起,你說得也沒錯,本王只是自另一個角度來解釋,不代表正確。」朱載倫嘴角有著得意的弧度,眼一轉,落至坐在另一頭的元綠袖,眸光流連在她身上,後者猛然一驚,仰首以對,無血色的唇抿直。
他為什麼直盯著自己瞧?元綠袖為了壓制心底那莫名的騷動已用罄所有的集中力,現在的她脆弱得連線以也能輕易襲擊她;相對地,廉王的目光就格外的刺眼。
「元護衛有什麼話要說?」朱載倫的目光充滿好奇,不待她回答又再問︰「元護衛為何蒙著眼?」
元綠袖聞言,勉強拉回心思,「王爺,因為小的眼楮自小看不見,因而需要蒙眼。」
「看不見為何還要蒙眼?莫非元護衛的眼楮異于常人?」朱載倫邊說,邊起身走到元綠袖的座位前,大感興趣地盯著她瞧。
元綠袖心一沉,不知為何有種做賊心虛之感,可她不知自己的眼楮長什麼樣子,自然也無從回答廉王的問題。
「王爺,請自重。」元綠袖覺得廉王散發的氣息讓她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以往她的知覺未曾如此敏銳,可卻在遇著平抒衡後一下子激升。
她開始對「氣味」有了高度的敏感,本來習武之人對于氣味就該比尋常人具有更高的知覺,可元綠袖知曉自己井不是頂級高手,現下她卻擁有與高手一般的知覺能力,更讓她感到惶恐的是她對血的味道極其敏銳,她感到體內有股壓抑的野性正張牙舞爪的威嚇著,教她害怕。
她突然不認識自己了,好像在極短的時間內,有什麼在她體內爆發……
「元護衛,本王不過是好奇一名盲眼之人何必多此一舉地蒙眼罷了,相信你不會拒絕讓本王一探究竟吧?」廉王的口氣軟中帶硬,說著說著,手已經探出欲解下元綠袖的蒙眼巾。
「王爺,失禮了。」只見她一個轉手,在廉王的手腕上彈指,廉王吃痛的收回手,還未來得及開口,元綠袖再度出聲,「小的自小被告誡絕不可取下蒙眼巾,否則小的將有生命之虞,還望王爺見諒。
她單膝跪于廉王跟前,口吻不卑不亢、穩若泰山。
廉王握著發痛的手腕,氣得全身發抖,想他堂堂廉王乃是皇上的佷子,這女人……竟然敢給他排頭吃,她活的不耐煩了!
若非她是洛陽地方幫派聯會頭子元世麟的女兒,他定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他雖貴為皇冑,但在洛陽仍需給地方幫會留面子。
「喔?這樣本王便不加煩擾,久聞元護衛你武藝高強,以一把「含光」寶劍行走江湖,不知可否展示兩手讓本王一開眼界?」
「王爺,詹大人被殺、趙師傅與兩名家丁遭重創一案尚未解決,當務之急該是——」元綠袖強壓下不適感,提醒廉王。
「嘖!那交予你去辦不就得了?」廉王隨意一揮,將逮捕凶嫌的重任交予元綠袖。
「王爺……」元綠袖見廉王分明是牽怒,不由得出口喚著,希冀他能有所作為,別讓她一介平民失望。
王爺尚且如此,那下令捕捉龍九子的皇上又能如何?
「怎麼?大名鼎鼎的元綠袖也有不敢接下的任務?」廉王老羞成怒的銳利視線如箭般射向元綠袖。
元綠袖在心底輕聲嘆息,她並不後悔適才拒絕廉王的事,她可以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因為「獵物」的靠近而沸騰,廉王身上血流的脈動她亦能清晰的察覺……
這是一種突然出現的「異能」,比她發現自己能依每人的靈光不同而作區別還恐怖。她是人,不是動物,但這種能力活像是動物才具有的……
「屬下定不負王爺所托,盡我所能的將凶手緝拿歸案。」元綠油莫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接下這個艱巨的任務。
「很好,本王將此玉佩賜予你,有了它,會較好辦事。」廉工腦中靈光一閃,突然笑道︰「對了,本王若未錯記龍九子之一的「狴犴」就像只虎呵!般不好那兩名家丁口中所說的虎精就是「狴犴」。呵,真巧,國師卜出的「狴犴」所在方位正是這兒……」
廉王沒有將話說盡,但口中的得意狂妄任誰都听得出他的刻意刁難。
「本王尚有要事,這件事就交予你和林大人全權負責。」廉王扔下這句不負責任的話後,趾高氣揚的離去。
「這廉王,也不想想是因為他寫的帖子,詹大人才會接見那平某人,也才會遭此橫禍……」林大人見廉王走遠,才敢放聲說話,「現在說什麼要我們全權負責,分明是要讓我們當替死鬼。」
元綠袖無言,那平抒衡為何無故殺害詹慶仁,還帶走他的尸體,反留趙仁之和阿丁、阿海這三名目擊者一命,讓他們指稱見到虎精?
而且……她一見著他,心情就不平靜,與他相遇以來,她的身體和記憶都起了嚴重的變化……
他到底是誰?果真只是虎精這般簡單嗎?那種復雜糾結的情感,她從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過……
「我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你不常嚷著要跟我一道出去嗎?怎麼現在我要帶你出來,你反而不要了?」
「廢話,這回你要丟我一個人在洛陽,我為什麼要去?」
「我只是請在洛陽的朋友替我照顧你,我得辦事,而你也大了,是該——」
「該怎樣?該嫁人?該當娘了?」
「綠袖兒——」
「你根本就嫌我麻煩,所以你想要丟掉我了,可是我……」
那是誰?是誰?是誰?我……我……
元綠袖腦子里全是這些陌生的對話,她更亂了,好想好想問這是誰的夢?誰的記憶?誰說的話?
「元護衛?元護衛!」林大人的聲音由低呼到揚高,元綠袖只覺得他的聲音嘈雜難入耳,未覺自己的意識輕飄、身體沉重。
「來人啊……來人啊……元護衛昏倒啦……」
平遙
去洛陽時花了十多天,回平遙(平遙為今平遙縣,位于山西省中部,太原盆地南端。)卻只花了半天的時間,這段復仇之路,走得真是漫長又特異啊!
平抒衡將詹慶仁的尸身抬至平遙郊外一處教火焚燒過的廢棄宅院,丟至那長滿雜草的後園、一排排墓碑其間。
司徒家的祖先有恩于他,因此他答應過守護司徒家的後代子孫,讓他們一生平安、衣食無虞,不求家境富裕,只求平安和樂。
他曾經如此答應他的救命恩人,即使那承諾綁住了他,讓他得丟下綠袖兒一人……但承諾即該遵守。
而今,這份承諾隨著司徒家的敗亡而煙消雲散,司徒一族早成一杯黃土。
「這就是害得司徒一家敗亡的元凶,今我將他的尸身帶至此,慰借你們在天之靈。」手里陡然出現一束點燃的香,平抒衡手一揮,那滿園的雜草即失,只余一杯杯醒目的黃土堆,黃土堆前有著簡陋的墓碑,寫著里頭安葬者的人名。
將香—一插在墓碑前,再—一叩首悼念,爾後燃起火來,將詹慶江的尸身丟人火堆中燃燒。
「我守護司徒家的承諾到此終結,平抒衡感謝司徒一家救命賜名之恩。」平抒衡當「人」的時間即將凍結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