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是何方妖怪?」捕頭因久聞山里的古怪,直覺將他們當成妖怪。
水承瀲聞言揚眉,卻未如以往一般沖動的將他們全數捉拿起來。
「都說是妖了,何須問何方?」水承瀲揚起嘴角,支手撐頷,笑望他們。
「你們為何來此?不怕被吃掉嗎?」
他雖然不吃人,可是會殺人,也會虐待人;今天他們遇著他心情好,不想開殺戒,也加上他們運氣夠好,沒有踏入黑狐、青蛇或是迷霧森林中,否則不必他出手他們便會被啃食殆盡。
身邊的白椿槿偏頭看他,深深感覺到他的改變,對待他人的態度完全不同于先前對她的模樣。
現在的他少些銳氣、多些玩心,他不會一開始便將人類殺死,而是會慢慢地、慢慢地玩弄他們,至于有多少人能在他手底下存活,便看他們的造化了。
「是妖……是妖啊……」捕快們起了一陣騷動,這妖與他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讓他們有種幻想破滅的感覺。
「稍安勿躁。」捕頭制止手下們自亂陣腳,看向樹上的水承瀲與白椿槿,因感覺白椿槿的氣息與水承瀲迥異而多看了她兩眼。
此舉惹來水承瀲的怒氣,只見他一彈指,捕頭的臉頰便多了條血痕。
「礙眼的家伙,」水承瀲低吟,「統統給我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這無禮的妖怪,咱們可是奉命上山來捉拿邪妖的,識相的話,快給我們讓開!」其中一名捕快沉不住氣的朝水承瀲大吼。
水承瀲妖眸一閃,四周的風動了起來,烏雲群聚,雷聲轟隆。
「承瀲,別。」白椿槿伸手搭上他的肩,及時消去他的怒氣。
「哼!」水承瀲冷哼一聲,瞪著他們,「算你們好狗運!」
「你——」,「住口,休得無禮!」捕頭出聲阻止手下們放肆。「這位公子,我的手下無禮,望請見諒。」
水承瀲默不作聲,對于白椿槿阻止他發火的事生著悶氣。
「敢問官爺,上山所為何事?」不知為何,白椿槿心頭郁郁悶悶,不很舒暢,有種不祥的涼意爬上她的背,讓她不安地撫弄腕間的玉環。
「不瞞姑娘,咱們上山是奉了縣太爺之命,前來捉拿朝廷重金懸賞的‘蚣蟆’一妖。」捕頭見白椿槿有安定水承瀲的本事,于是照實說來。
「蚣蟆」一詞讓水承瀲皺起眉頭,俊臉蒙上一層陰影;白椿槿則是臉上血色盡褪,斂睫咬唇,好一會兒才問道︰「官爺所言非假?」
「句句實言。」
她入山之前仍未听聞朝廷要捉妖之事,怎麼才幾個月光景就變了?白椿槿心頭的不安擴大。
「官爺,是誰告訴縣太爺此山有蚣蟆出沒的?」白椿槿捉住水承瀲,小手止不住顫抖,故作鎮定的問。
「這……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不過奉命行事,還望姑娘和公子大方讓路,讓我們搜尋——」
「大膽!我的地盤不準人類進入!」水承瀲一拂袖,一記響雷便擊向捕頭所立之處,所幸捕頭閃得快,否則早已身首異處。
開什麼玩笑!縱然水承瀲再好心,也不可能讓他厭惡至極的人類進入他的地盤捉他。水承瀲妖眸閃著邪異的光芒,讓捕頭以及其手下們望之卻步。
「妖……妖怪來了……妖怪來了……來了!」捕快們大驚失色,嚇得落荒而逃,捕頭由于適才僥幸撿回一命而呆立著。
他沒有想過,妖與人類的差別如此之大,也未曾想過,人類在妖的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只消妖怪們的一個小飽擊,便足以摧毀他們的性命,更沒想過……
「還不滾?等著送命嗎?」水承瀲見捕頭一人仍呆愣在原地,眯起眼來瞅著他,冷冷質問。
「啊……啊……」回過神的捕頭嘴里喃念著不知所雲的話語,轉身拔腿便跑。
一干人等未真正入山即被嚇跑,然而誰也沒料到,這一次種下的禍因有多深重。
「琴兒,琴兒?」水承瀲直到那些人跑離才感受到白椿槿死捉著自己衣袖的力道大到令他掰不開,見她雙眼出神發直,于是喚著。
「嗯?」白椿槿漫應一聲,思緒仍有大半留在自己的冥想里頭,眼楮視而不見的看向水承瀲,眸里有他的存在,但心里沒有。
「琴兒,看著我!」水承瀲感受到被白椿槿忽視的苦澀,于是反手捉住她的臂膀,輕搖著她。
「承瀲?承瀲,承瀲。」白椿槿出走的心神被搖回,迎上他焦灼的妖眸,她眼眶一熱,喃念著他的名,抱住他。
「琴兒,你不舒服嗎?是剛才那些人類讓你不舒服的嗎?」水承瀲手足無措的輕拍她的背,關心無比的問。
「沒有。」白椿槿搖搖頭,她有種不祥的預感,今日捕頭前來只是序曲,緊接著會有更重大的事降臨。
思及此,她的胃月復抽痛翻絞,額上沁出絲絲涼汗。
「你在流汗,天氣有這麼熱嗎?」水承瀲細心地為她拭去汗水,讓她听著自己的心跳,想借此安撫她。
「承瀲,那日咱們不該放過杜仲言的。」早知如此,白椿槿寧可背上殺人的罪名也不願放杜仲言一條生路。
杜仲言,是他嗎?是他引官兵上山來的嗎?
白椿槿不得不如此懷疑,只有他!只有他會如此做,只有他真正找到水承瀲和她,只有他……只有他……
恰如杜若所言,她此生此世,除非杜仲言死,否則絕無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他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捉她回去,即使是副空殼,他也樂在其中。
杜仲言向來要風得風,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受不了她的背叛與逃離,他將她視為此生大辱,即使送了性命也要拉她一道陪葬。
我愛你啊……椿槿,為何你從不肯相對地付出你的愛?
椿槿……我絕對……絕對不允許……你眼中有除了我以外的人事物……
椿槿……你瞧,這就是你違背我命令的下場……你是我的……是我的!
「不……不!」白椿槿全身發抖,緊捉著水承瀲不放,在他懷里拼命搖頭,「不要……不要傷害他們……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無法……無法愛他……我……我……」
「琴兒,琴兒,你怎麼了?別……別哭啊……是誰惹你哭?我替你教訓那個人,別……別哭……唉……你的眼淚一直冒、一直冒,好多水喔……」水承瀲只覺白椿槿很愛哭泣,總是弄得他滿身的水,分明她是人類,一身干干爽爽的不好嗎?
「承瀲,我好怕……」好怕杜仲言會像殺了那些她曾救回的動物和人一般的殺掉水承瀲。白椿槿抱著他,因憶起杜仲言的行徑而不停的發抖。
「怕啥?」他水承瀲天不怕、地不怕,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最怕白椿槿,她哭得他的心都亂成一團。
「我怕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兒……」她愁眉深鎖。
她找到了她的歸屬地,杜仲言卻不肯放過她,假如她的存在危害了她所重視的人們,那麼她也只能孤身一人離開,遠離水承瀲、遠離茜草和枸杞,方能保護他們無虞地在這兒繼續生活下去。
她本來就是一個闖入者,不是這兒的人,哪管她的心已遺落在此……
「不會的,你該留在這兒,和我在一起,直到你生命的盡頭為止。」水承瀲知曉人類的生命有限,對他而言,能佔住白椿槿每天每刻,讓她眼里、心里只有他才最為重要。
為此,他可以放下自己厭惡人類的心性,與她在一起。然而他發現白椿槿說出這話時,他想的竟然是如何延長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