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們一行四人走進柳樹小徑,柳樹一待他們定遠,原先開啟的路又重新閉合,終至無痕。
第九章
柳樹林內枝桿扶疏,受雨潤澤的葉梢凝聚水珠,陽光一照便發出璨璨星芒,好不耀眼。
他們一行人走了好一會兒,在狻猊抱怨濕氣太重之下終於定到另一個出口。
「這兒直走便可到山下的村莊,那是另一個縣城的範圍,你們的追兵此時入山,必定得待上大半天,你們可趁這段時問離開這兒,相信他們越縣追捕需要一段時間。」它指著那繁華的村莊點明方向。
「公子,你呢?」單燏輕問。
雖然那山谷位置隱密,可追兵大規模搜山的話,難保不被找到,到時候,它若是被當成龍九子之一的話怎麼辦?反正那些人只要遇上妖,大抵都會當成龍九子捉走吧!
基於自己的慘痛經驗,單燏不希望這只幫過他們的妖也淪為階下囚,尤其它對人類的仇視之深,只消望眼它便能全然明了。
「我?」男子遙望他們即將起程的那一方向,妖眸情絲翻飛,「我得到那個地方去找她……」它低不可聞的喃喚了句︰「椿槿……」
椿槿?單燏听得一清二楚,卻不知那是樹是花還是人名?
「小燏,走了啦!你管它找誰啊!它自己一只不會有事的啦!」狻猊一點也不為這適才與它打得難分難舍的同類擔憂。
以男子那種陰沉冷騖的氣息,誰都曉得要退避三舍。
「喔。」單燏好奇的眸光在男子身上溜轉著,她從未見過狻猊以外的「非人」,總是不意識的被它吸引,好奇的想多知道一些。
「燏兒,走吧。」蒼挹玦見單廂對男子露出明顯的興趣,黑眸一沉,握著她的手力道加重。
「等等嘛,玦哥哥,燏兒對它很感興趣。」單燏就像見了新玩具的小孩,直繞在「新玩具」跟前不願意離開。
「興趣……」蒼挹玦只覺得單燏極可能是想將男子納為她第二只「寵物」,有了一只一天到晚吃不飽,又自大狂妄的狻猊不夠,還想納眼前這只仿佛全天下人都虧欠它、負了它、對人類一點好感也無的妖。「我看你不止是興趣吧?」
「唔,你做啥拆我的台啦!」單燏發現只消自己一個眼神,或一句話,蒼挹玦便能猜出她的心思,他對自己的了解徹底,而她卻只知道他不似初時那般的好欺負。
不公平!不公平啦!
「你是一位好姑娘,配這位公子恰好,天作之合。」男子欣羨地望著他們一來一往,逐漸放下戒心,這兩名人類身邊跟著只非人的妖,對它卻一視同仁,相對地,它也會對他們另眼看待。
「當然啦,開玩笑,看得見本大爺的人都是能人,而小燏和阿蒼兩心相屬,當然是天作之合啦!」狻猊說著說著競狂笑起來,好似單燏和蒼挹玦在一起都是它的功勞。
「小猊,你的皮好厚,怎麼吹都不會破的。」單燏笑笑地弄亂狻猊的發。「公子,既然我們是同一方向,何不結伴同行,也好有個伴,省得你被追兵誤認為是我們的同夥。」
「我是山精野怪,當然是你們的同夥。」男子不以為意,反而有些輕蔑的說,爾後它垂下眼眸,再抬起時,已是一片平靜無痕。「我不便同你們一道前往。」
「是怕我們連累你嗎?」單燏還想多跟新朋友說說話。
「不是。」男子牽動唇角,帶著深切的苦意。「我得稍作準備,總不能這般去見她。」
「喔……」單燏點點頭,有些失望。
「燏兒。」蒼挹玦拍拍她的肩,迎視男子,采出些許端倪。
也許天底下並不是每對有情人都似他與單燏這般好運,無災無禍,只有後頭那荒謬的追兵,讓他們兩人的情感愈加堅定。
「你們自個兒小心,帶著只暴躁的小表很辛苦的。」
「你說什麼?你想再續戰是暝?來啊!本大爺奉陪,這次咱們就比到分出勝負為止,來啊!來啊!」狻猊一听,掄拳擺出備戰姿勢,凶猛無比的叫囂。
「小猊。」蒼挹玦環住它的腰,不讓它輕舉妄動。
「放開本大爺,讓本大爺跟它一決勝負!哼!死冷血動物,我就不信打不贏你!」狻猊撩高衣袖,但人被蒼挹玦抱住,怎麼掙扎也得不到自由。
「若是所有的人與妖都似你這般單純,以為打架打勝便能解決事情,也許天下就會太平了。」男子撇撇嘴角,顯然是看透了狻猊的小孩心性。
「你你你……」狻猊氣得咬牙切齒,金眸眯得只剩一條縫。
「公子,多謝你,若你日後遇上困難,請至泉州單家,找大小姐單燏。」
「或至蘇州馳騁居找蒼挹玦。」蒼挹玦亦報上名號,取出一塊玉牌,上頭刻有「蒼」字。「公子拿著這塊玉牌至各地蒼家玉肆,或是有『馳騁』兩字的玉肆,他們皆會視為上賓款待。」
男子靜靜地打量他們好一會兒,接過那塊郁綠的玉脾,那透涼的觸感讓它把玩了好些時間。「我記住了。」
「哼!咱們下次再見,本大爺一定打得你落花流水,教你心服口服!」
「不送了,你們千萬小心。」男子睨視狻猊,冷冷一揚唇角,轉身欲回。
「尚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蒼挹玦輕喚。
男子聞言停步,微側過首,未語即離,在它的身影隱沒在山中曲徑之時,他們皆听見它若有似無的聲音,「我姓水,名承瀲。」
「你裝什麼神、弄什麼鬼啊?!問你名字還得遲遲疑疑、猶猶豫豫,你是不是男人啊?!」狻猊因無法「證明」自己比水承瀲強而氣得直跳腳。
「小猊,人都走了,我們也走唄!」單燏要蒼挹玦放手,牽住它的手,往山下走去。
蒼挹玦也牽住它的另一只手,三人成了個凹字,往山下定去。
當他們走到山下,找到那塊湖口、彭澤兩縣界碑時,山頭傳來陣陣火藥的爆炸聲。
「不知水公子會不會有事?」單燏有些膽心的回首遙望。
「他比我們還熟悉那座山,應該不會有事的。」蒼挹玦見原本晴朗的天空開始快速凝聚烏雲,且隱隱閃著銀光時,便知水承瀲會安然無恙。
「那只冷血動物不會有事的,咱們快些走吧。阿蒼,我們接下來要上哪兒去啊?這兩個月來,咱們好像早離泉州遠遠的,可那些追兵好神通廣大,竟然對我們窮追不舍。」
「有些是听聞懸賞令,前來獵取咱們項上人頭的江湖人士,所以我們一路上麻煩不斷。現下我們到了湖口,可坐船,一路回蘇州。」蒼挹玦思前想後,決定或許坐船走水路,可以躲掉大半的追兵。「蘇州是我馳騁居的地盤,安全但也不安全。」、
「我們在江西行省的範圍內,只希望江西行省沒有在捉狻猊。」單燏可不想自投羅網。
「我曾听祖父說過,捉狻猊的是江浙以及福建行省。」
「蘇州也在江浙行省轄內……」
「是以我說安全,卻也不安全。」
「不過,天下對我們而言已無安全之地,只要我們三人一道,到哪兒都行。」單燏豁達的笑逐顏開,明亮的黑眸有著幸福的光彩。
對她而言,此刻是最幸福的,也許日後會更加的幸福快樂,但她絕不會忘卻這份端始的心情。
「三人一道……也是……」蒼挹玦低頭笑望狻猊,再微揚首笑睇單燏,視線相纏,洋溢著靜而柔的情感。
「老天爺,咱們快些走唄!別再對看了,天啊……天啊……這個緊要關頭,你們就收斂點,等到上了船,到了蘇州,你們要怎麼看本大爺都不管,好嗎?」狻猊快被這兩情緒繕的氣氛給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