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膽子大,而是有種自深沉意識之中油然而生的親切感,直覺告訴蒼挹玦,眼前的怪小孩不會傷害他。
縱使這怪小孩奇特,不僅模樣怪,連身上的白暈也來得怪,更怪的是,他競能瞧見它,而半仙瞧不見,這一路走來,也沒見旁人將視線投注在它身上。
「嗯……你應該要害怕才是呀……除了小燏,你是第二個看得見我的人,可是你和小燏為什麼都不怕我呢?難不成我長得一點也不可怕嗎?小燏還情有可原,我們相處了這麼久,可是你……奇怪……為什麼你看得見我咧……」它吐出一連串的話語,快得讓蒼挹玦完全沒有余地插話,直到它察覺蒼挹玦的沉默,「你怎麼都不說話啊?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咧?」
蒼挹玦凝眸相望,「有。」
「有怎麼不回我話呢?讓我一個人唱獨腳戲多不好玩啊!」它那雙金眸溜轉著,活靈活現,好不可愛。「喂喂,你有沒有听見呀?聾了嗎?」
「沒有。」蒼挹玦忍著笑意問︰「你希望我怎麼回你呢?」
若不是它擁有金發和金眸,而且還飄在半空中,蒼挹玦只會將它當作一般的十歲孩童看待。
一陣沉寂降落在兩人中間。
「你好悶!」它指著蒼挹玦下了這個結論,雙手擦著腰站直身,大叫出聲︰「好悶、好悶、好悶啊!」
除了蒼挹玦的耳朵遭受其害外,沒有人听見它的大叫。
「呃……這位小孩……」蒼挹玦捂住耳朵,伸手拉它,要它坐下。
「我叫狻猊,不是小孩。」狻猊瞪大金眸,糾正他。
在它的死纏爛打之下,單燏還是帶它出門來逛夜市,兩人逛著逛著,它嗅到一股幽冷的香氣,也沒多想就循著香氣找來。
見兩名男子在交談,那個比較老的人臉上有胡子,看起來挺好玩的,所以它一時興起的爬到他身上,他完全沒感覺,而那個年輕的——就是身上有股幽冷香氣的男人,竟然看得見它。
「酸泥?」蒼挹玦忍下住笑出聲。
「笑什麼?」狻猊個頭兒小可架子不小,「本大爺的名字威武又勇猛,你怎麼可以一听就笑?!」
蒼挹玦這下子更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止也止不住,狻猊火氣沖天,氣得在他身邊跺腳。
「不要笑!不要笑!」
旁人只听得見蒼挹玦的笑聲,看不見一旁氣得跳腳的狻猊,除了一人。
「小猊!」單燏走到一半,發現該緊隨著自己的狻猊失了蹤影,急忙循原路找來,隱約听見狻猊的怒叫聲,一找,終於看見它不知對著誰在那邊眺上跳下的。
搜猊拿大笑的蒼挹玦沒法子時,听見單燏的叫聲,才想起她的存在,同時也大驚於自己怎能離單燏那麼遠沒事,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不止手,全身都泛著白光
還來不及叫出聲,單燏已沖過來捉住它的衣襟,把它往暗巷里拖。蒼挹玦見狀,深覺有趣的跟了上去。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小猊,你怎麼到處亂跑讓我找你?萬一遇著官差怎麼辦?是你保證會乖乖的我才帶你出來,結果你的保證還在耳邊轉,就給我出爾反爾,你很想被捉是不是?要害我擔心死是不是?啊?」單燏又驚又怕,即使旁人看不見狻猊,可她仍深怕出什麼特例,而害狻猊被捉去官府。
愈想單矯愈生氣,愈是生氣,擰狻猊耳朵的力道就愈大。
「哇……好痛啊……別擰,別擰了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嗚嗚……嗚嗚……我是聞到好香的味道才會跑開的嘛……我怎麼知道你沒跟著我走呢……以前我一定太遠你立刻會知道的……」
「那就是我的錯羅?嗯?你的意思是這樣羅?」單燏額上青筋暴凸,唇角抽搐,掄拳往狻猊胖胖軟軟的臉頰揉去。「是我枉做小人羅?嗯?嗯?嗯?」
「哇哇哇……小燏……」狻猊被單廂揉得聲音變調,雙手無用武之地的亂揮,眼角瞄見跟來的蒼挹玦,急忙求救,「救我……救我……快救我……」
「你叫誰救你啊?別忘了只有我看得見你!」單燏氣過頭,力道下知節制,音量也失了柔和,只剩凶狠。
「單姑娘?」蒼挹玦听出單燏的聲音,遂叫道,間接拯救狻猊於「水火」。
「蒼公子?」單燏一驚,震愕之余,讓手里的狻猊月兌開,它一個箭步沖到蒼挹玦身後,只探出顆頭來,金眸飽含淚水,要掉下掉的。
蒼挹玦拍拍狻猊的頭後,抬首迎上單燏的視線。
「蒼公子,你……」單燏見狻猊逃得飛快,追上來,見到這一幕,睜大眼眸,「你看得見它?」
「你也看得見酸泥?」蒼挹玦從單燏的行止斷定他們兩人都看得見這叫「酸泥」的小孩。
「思。」單燏以著全新的目光打量蒼挹玦,「你到底是誰?為何你能瞧見它?前來泉州有何目的?跟朝廷有何干系?」
「單姑娘,在下也不知自己為何能瞧見它……」蒼挹玦逸去話尾,這才發現狻猊脖子掛著塊玉,而那玉長得就似蒼海同他形容過的傳家寶玉模樣。「這塊玉——」
「別踫!」單燏出口阻止蒼挹玦踫觸那塊玉。
「不要踫。」狻猊雙手護住那塊玉,不讓他踫到。
「會燙傷。」單燏情急之余捉住蒼挹玦的手,以為他已經踫到玉了,因而上下翻轉著查看那未曾存在的傷口。「你有踫到嗎?很疼的喔,像被火燒——哎呀,這兒太暗了,咱們到亮一些的地方看,燙傷一定要早治,不然生了水泡又是一場折騰。」
蒼挹玦一愣,心口蕩漾,翻騰不已。她白皙的小手拉著自己粗糙的手,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似霧般籠罩,搖擺他固若磐石的心。
「是呀,是呀,很疼的!我在家里感覺到這塊玉存在的時候,也似被火燒一般,還有像被利劍穿刺,很疼、很疼……但是小燏一拿出那塊玉之後,它就像吸鐵一樣跑到我胸前呢!那時候就下疼了,反而還涼涼的,很舒服呢……下過下知為什麼,小燏一踫就覺得被火燙到一樣……」狻猊也在一旁叨叨絮絮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語,拉著蒼挹玦的衣擺跟著兩人走到明亮處。
「我沒事。」蒼挹玦反手捉住單燏,再往暗巷里走。「我沒踫到玉,你們是虛驚一場。」
因為單燏那毫不做作、真情流露的關心,讓他心頭發暖,感受到人與人之間那無形的情分,蒼挹玦不由得揚起笑臉,連說話也輕快起來。
「真的嗎?真的嗎?你可別伯我笑你不喊疼,那滋味我可是嘗過的,疼入心髓的……」單燏伯蒼挹玦逞強,急忙表示自己不會落井下石嘲笑他。
蒼挹玦情不自禁地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她刷白的粉頰,感受那涼軟的觸感淡淡地沁進他的血液,隨著嗅入的香氣延展至他的四肢百骸,教他心頭一時紛亂,收不回手,也栘下開眼眸。
單燏因感覺到頰上的暖度而住了口,她抬頭陷進蒼挹玦那雙在夜里仍明亮的黑眸,探出其中的暖意和無以名狀的焰火,不明白心頭的怪異騷動所為何來?單燏芳唇數度開啟,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怎麼了?怎麼都下說話呀?!小燏,他有沒有事呀?!」打破兩人之間曖昧氛圍的是一直沒听見這兩人的下文急得亂叫的狻猊。
「我沒事。」蒼挹玦回過神來,收回置於她頰上的手,殘留在掌心的觸感卻似火鉗,烙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