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濟,你還真是一點希望也不放棄耶!」晚餐時,祁晴替辛濟清端盤子時朝他舉起大拇指,笑道。
忙著煮菜的辛濟清投以莫名的一瞥,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阿向跟我提了下你妻子水傾染的事情,听得我好想當她哦!」祁晴嘟起紅唇偷吃菜肴。
辛濟清臉色微變、隨即笑了笑,但笑意沒有染上眼眸,「你也想像她一樣鬧失蹤,連離婚協議書也是經由她的姐姐手中拿來給我這樣嗎?」
隱于鏡片以及眼睫下的黑眸是一片間深幽暗,像極了布滿原油的黑沼,隨時會因氣溫的驟變而起火燃燒。
「呃……」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祁晴無辜的眨眨眼,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的四下張望,就是不看辛濟清,她囁嚅道︰「對不起,我只是很羨慕她就算是這麼做,你還是很愛她。」
「她是起耀的母親。」辛濟清硬聲道,鏡片下的黑眸沉冷難測。
「難道你這樣做只是因為她是起耀的母親?」祁晴不怕死的再捋虎須,反正辛濟清要真是發火,她還有向湛雲可以當擋箭牌。
而且很難得……真的很難得可以看到辛巴獅王那張要笑不笑的臉變臉,那種情形就像她得到樂透獎一樣的……稀有。
「也許是。」辛濟清垂下肩膀,「也許不是。」
他也弄不懂自己這樣做是因想要得到個結束,還是證實自己能活得比「她」
包好。
只是起耀都六歲了,他的生命中自有記憶開始便只有他這個爸比外加兩名女乃爸,即使起耀夠成熟、夠懂事,他也讀得出起耀眼中對母愛的渴求。
幸虧現下有祁晴,至少有她在,起耀可以得到些許他未曾嘗過的母愛,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祁晴不是他真正的母親,總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不告而別,且拋下他們父子倆一人消失,任憑他如何找尋也不肯現身。
他不想說水傾染是狠心無情的女人,但種種事實逼得他不得不去恨水傾染。
「辛巴獅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哪一天她活得好好的,重新回到你身邊呢?」
祁晴只听過向湛雲形容「她」,但覺得向湛雲口中的「她」不像是會做出拋夫棄子這種事情的女人。
事情都有例外,只是祁晴寧願相信這之中有苦衷、有轉折,也不願往壞的方面想。
「辛濟清猛然轉頭看祁晴,冷厲陰狠的眯起黑眸,讓他斯文儒雅的面容霎時轉為寒驚嚇人。
祁晴真的被他的臉色給嚇了好一大跳,揮動的手不經意弄掉菜刀,發出聲響,她整個人一震,差點連呼吸都被辛濟清那無形的氣勢給奪走。
「怎麼了?」在客廳監督辛起耀做功課的向湛雲听見廚房的異聲,遂探頭進來看。
辛濟清率先回過神來,他抬手覆額,遮去顯露過多心緒的眼眸,低身撿起菜刀,不自在的笑了笑,「沒什麼,菜刀掉了。」
「你還好吧?」向湛雲來到祁晴身後,祁晴轉身抱住他,力道大到他呼吸困難,他拍拍祁晴的背,抬頭看著掩不住心底起伏的辛濟清。
「我到外頭去呼吸新鮮空氣,廚房交給你們了。」不願多說,辛濟清相信向湛雲明白他現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嗯。」
一得到向湛雲的回答,辛濟清轉身推開廚房旁的後門出去,呼嘯的冷風灌進溫暖的室內,一如辛濟清此刻兩樣的心境。
「阿濟沒事不會這般失控的。」向湛雲有些訝異的低喃。
「是不是因為他今天去殯儀館的關系?」祁晴也沒見過辛濟清外顯的氣勢。
他向來是斯文內斂沉潛,不易發怒的人。
「你一定踫觸了阿濟的禁忌對不對?」安撫著懷中受驚的女友,向湛雲不忘問明原由,沒有責怪,只有疑惑。
「我哪知道他老婆是他的禁忌,就算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祁晴以為辛濟清是因為愛她才會找她的。「我以為他還很愛她。」
「他是很愛她。」向湛雲輕嘆口氣,「但那不代表她不會成為他的禁忌。」
愛之深,恨之切;情緊纏扣,恩怨難了。
「辛巴獅王跟她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她要離開辛巴獅王?」祁晴像個孩子般問著,亟欲得到答案。
「小傻瓜,我們是局外人,阿濟跟她是怎麼一回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向湛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祁晴賞了一記粉拳。
「騙人,你跟辛巴獅王認識十幾年,什麼可能會不清楚,辛巴獅王連你的頭發有幾根都數得出來,你會不知道他跟那個有美麗名字的女人的故事?」鼓起腮幫子,祁晴死命的捶著向湛雲,為的就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水傾染的名字很美嗎?」國文造詣比不過祁晴的向湛雲只覺得這名字很奇怪,不過配上她的人倒是挺合的。
「對。」祁晴喜歡這個名字。「而且我也很好奇能讓辛巴獅王失控的背後原因。」
「過一陣子,等阿濟沮喪的心情好些我再跟你說。」選在辛濟清去完殯儀館回來心情低落的日子跟祁晴說那些過去,向湛雲怕祁晴一個不小心死纏著阿濟問詳情,到時可不是他挺身而出力保就可以解決的。
「辛巴獅王生起氣來比你還恐怖嗎?」祁晴捧住向湛雲的臉頰,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笑問。
「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寧願惹撒旦生氣也不願意惹阿濟生氣。」向湛雲點點她的鼻尖,緊抱住她,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慶幸。「所以答應我,怎麼也不要在阿濟面前提水傾染這個人,除非他自動提起,好不?」
「嗯。」經過剛才的情況,祁晴不答應也不行。
辛起耀站在廚房門口,似懂非懂的看著相擁的向湛雲和祁晴,然後悄然無聲地推開廚房旁的門,在回廊的躺椅附近找到雙手撐著橫欄的父親。
他踩踏著細碎的腳步沖上前去抱住案親的大腿。
辛濟清出神的心緒經兒子這一沖抱而凝神。
他低頭,瞧見那張與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臉蛋,他正睜著晶亮的黑色大眼直勾勾的望著自己。
他彎身抱起他,空出一只手來拂去橫欄上的塵雪,將他小小的身子放坐在上頭。
「怎麼了?」辛濟清替辛起耀翻整衣領,稍稍蹲下與他平視。
辛起耀伸出胖胖軟軟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正經認真的宣告︰「爸比,我不要媽咪。」
「呃?」辛濟清微愣,隨即一想,可能是他與祁晴還有向湛雲的談話被他听見了。
他環抱住兒子胖胖溫暖的身子,下巴蹭著辛起耀柔軟的頭發。「小耀,媽咪只是離開我們一陣子而已,她會回來的。」
即使他對水傾染愛恨交織,也不願意將自己的情緒傳染給兒子,他希望辛起耀能在一個健全的環境中成長。
「我只要爸比,不要媽咪。」辛起耀再次堅定不移的說著,稚女敕的童言童語讓辛濟清有些鼻酸。「沒有媽咪也沒關系,我有爸比。」
「小耀……」辛濟清揚起抹苦笑,「這個問題我們等你長大一點再來談好不好?」
「好。」辛起耀也很干脆,毫不耍鬧脾氣的答應。「反正我的答案只有一個——我只要爸比,不要媽咪。」
「等你長大再來跟我說這句話。」辛濟清不急著附和兒子的話。「外頭很冷,我們進去吧!」
「好。」辛起耀伸出雙手,讓辛濟清抱起他往屋里走去。
咦?辛濟清拉開後門時感覺頸後寒毛豎立,因而回首在教雪覆蓋住的夜里觀望著。
「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