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說理給你听,你以為我喜歡說呀!」風蝶衣板起俏顏,「淨兒一定是因為那樁慘案才會變成這樣的,一個好好的女孩家踫上這種事情不嚇瘋才怪,她現在的樣子已算是最好的狀態了。她可是爹要我們探訪的故友之女呢!讓她抱一下會少一塊肉嗎?
你要是不好好的照顧她,回莊里看爹娘不臭罵你一頓才怪!」
「你不覺的事情有蹊蹺嗎?」風幽禽凝神思索,「明明韓家就這麼一子一女,女兒嫁了,兒子……卻變成女兒?」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半個月前韓如淨在湖畔呢喃的話語——「我是男人……不是女人……我是韓家的繼承人……」霎時,一抹不該有的悶痛涌上胸口,風幽禽甩甩頭,下意識的攬緊懷中的韓如淨,似是想確定她是真的存在。
風蝶衣心領神會,「我想,還是先治好她的‘心病’,或許我們就可以得知個中原委。」誰料得到一趟奉父母之命的探訪會扭曲成如此的……出人意料之外!
「心病無藥醫,哪個良醫對心病不是束手無策?別空口說白話了。」風幽禽挑高斜飛入鬢的劍眉,被抱的人不是她,她當然可以悠悠閑閑的說出這種話。
「咱們先別這麼早下定論,韓家人我們沒一個識得的,長年來,咱們倆不也只知爹在洛陽有個生死之交家中世代經商,從不涉足江湖,姓韓而已?也許從淨兒口中可得知一切的來龍去脈。」風蝶衣輕靈妙動的眸子隨著紅唇吐出的話語而改變,多樣的風情教人難以移開視線。
「我沒興趣知道那麼多事情,我只想她能放手。」風有禽尖銳的吐處傷人的話語而毫不自覺。
驀的,他感覺懷中的人兒身子瑟縮了下,環抱著他的細瘦臂膀松了力道。風幽禽一時跟不上韓如淨的思緒,只能呆愣的看著她離開自己。可惡的是,就在她放手的一瞬間,他竟有一種空虛感,直想再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
身著風蝶衣替她穿上的白色衣衫、外罩白紗,長至腰際的發絲簡單的綰起,活似駕雲而下的仙子。韓如淨強忍著想再抱住這名陌生男子溫暖身體的沖動,空靈瞳眸蒙上一層氤氳,以女子而言偏低的嗓音透著些微戰栗的低訴︰「好冷啊……爹……淨兒可不可以跟姐姐一樣去睡……好冷……好冷……淨兒不要看這些賬冊……淨兒好冷……淨兒不想要背書……不想看什麼策論……為什麼淨兒不能……不能跟姐姐一樣呢?為什麼……
死了……大家都死了……爹……娘……姐姐……姐夫……這樣……淨兒還要不要看賬冊?
還要不要背書?」
她不要想起這些事情,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些痛苦的事,難道她十八年來的歲月中,沒有一件是快樂的事嗎?她……她不知道,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如果在那個陌生男子的懷里,就不會想起這些事情,可是……可是……他討厭自己……他討厭自己……
眼神跟爹娘的眼神好像,跟他們在逼她看那些賬冊、跟人交談生意是強迫她一定要成為男人一樣……
是的,她是男人,是韓家的繼承者,背負著韓家整個家族興衰的重責。
她是韓如淨,韓家的麼子韓如淨——那個十歲便跟在父親身邊、十二歲已能獨自帶領商隊、十五歲能獨當一面的韓如淨。
「不能展現懦弱的臉孔,你必須喜怒不形于色。」
「你是韓家的繼承人!」
「從哪兒失敗就要從哪里站起來!不要娘娘腔的奢望別人伸出援手!」
耳畔回響著這些話語,教韓如淨冰封起自己那猶復裂痕的脆弱、一觸即發的柔弱,空洞渺遠的眼神活像木偶。
完了,又發作了!風蝶衣頭疼的撫額,使個眼神要風幽禽行動。
這半個月以來,只要風幽禽一推開韓如淨,韓如淨便會出現這樣的癥狀,而也只有風幽禽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出讓」他的胸膛,失控的場面才會中止。
風幽禽百般不耐的嘆口氣,她空洞的眼神使他沒由來的心煩,難道她就不能像風蝶衣那個瘋婆子一樣,開朗的笑上一笑嗎?
「韓如淨,過來。」終于,他伸出了手,口氣不善的命令道。
孰料韓如淨輕搖首,風幽禽注意到她置于身側的手握緊,剎那間,她整個人的氣息為之一變,冰冷的氣團環繞著她,白玉面容泛著清冷孤傲,只有那雙水鏡般的秋瞳仍盈這一絲因負載過重而無法抹去的縴弱。
「韓如淨在此謝過公子、姑娘對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來世必定餃草結環,報答兩位的大恩大德。」她頓了頓,微顫的唇角努力揚起一朵笑靨,「再者,恐怕兩位弄錯在下的性別了,我是男的,不是女的。」
听聞此席話語,風蝶衣雙手環抱,張著洞悉的大眼直勾勾的望著韓如淨。風禽幽的眉更是扭在一起,凜冽的注視著韓如淨。開什麼玩笑,被她抱了半個月,她是男是女還需要她口頭上的「說明」嗎?這女人真是不坦率到極點。
韓如淨幾乎要承受不住他的凝視,強壓下想要投入他敞開的胸懷的念頭。不知怎的,她就是對風幽禽有種眷戀的心情,好像他可以撫平她所有深埋內心的傷痛一樣。「公……
鮑子何以……何以……」
「廢話休提,在場的人皆知曉你真正的身份,少裝模作樣,惹人生厭。」風有禽苛刻的揭穿她的面具,令她難堪的踉蹌退步,她扶住桌檐才穩住身子。
接力抑制因心頭的悶擊而低喘不以的氣息。韓如淨語無倫次的辨著︰「沒有……我沒有……」
她咬著下唇,直到唇瓣滲出了血絲也毫不自覺,十八年來的訓練讓她無法為自己定位,她總是游走在男女之間,無法被任何一方接受,她承受的……沒有人能懂……
「你又懂些什麼?你我本是陌路人,何以交淺言深?」啊,不行了,她快撐不住了,硬是將心頭因風幽禽而起的翻騰壓下,「失禮了,在下告辭。」
「等等!」風逍遙姐弟倆人一同發出阻止之聲。
風蝶衣還驚異于風幽禽出口挽留之時,風幽禽已先一步上前抱起才舉步便讓一片黑暗佔據意識的韓如淨。
「囿于池中的魚兒……」風幽禽修長的指尖撫過韓如淨慘無人色的臉龐,毫無自覺的低喃著。
什麼樣的成長過程將她逼迫至此?又為何他的心會泛起陣陣疼痛?
「魚兒嗎?」風蝶衣意味深長的一笑,詳閱過韓家的資料後,她能體會為何風幽禽會這麼說。「人說魚兒合蓋是最不知世間一切煩憂歡樂的,看來這句話該改改了。」
「我沒興趣跟你來個莊子、惠子辯魚論。」風幽禽將她放上床鋪,替她蓋上被子,冷語凍人,眼神怪異的盯著韓如淨。
「好好照顧她,我開始覺得這趟旅行好玩起來了。」風蝶衣旋身倚著門框,帶著富含深意的笑容離開。
第三章
江湖紀錄人笑世生所著的《江湖軼聞錄》中,有為古今的兵器及劍客做一番排名,其中,排行第一的映月劍及其劍法,隨著易家人的滅亡而消逝,成為武林一大無頭公案。
第二是秦淮的陰風劍——即為冰川女俠的師父所創。第三是「毒皇」任意行——亦是絕色毒仙之師。排名第四是以一把「冰靈劍」名震江湖的易陽,同時為「凌雲城」的城主。
排名第五的是「滄浪山莊」莊主風天行的快劍一把。「喬寄玄馳」四名結拜兄弟並列第六。雲南緋紅衣以一身毒掌排第七。「論語四絕之劍」——冰川女俠排第八。「論語四絕之毒」——絕色毒仙排第九。第十名從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