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馬上走,馬上走!」眾鼠輩拖著深受重傷的頭兒連忙撤退。
一切歸于平靜,只除了被風幽禽傷了的那名頭兒所吐出的血稍稍毀壞湖畔該有的潔淨清幽。
第二章
「有人來過嗎?」拾了柴回來的風蝶衣見草地上那灘血,微挑秀眉輕問。
「幾個不識相的家伙罷了!」風幽禽的忍耐力已達到極限,「風蝶衣,你再不來帶走這個女人,我就把她丟到湖里任其自生自滅。」
風蝶衣聞言竊笑幾聲,上前接過仍處于昏迷狀態的韓如淨,將之安置在柔軟的草地上。
「真弄不清你怎麼這麼討厭女人。」風蝶衣咕噥著,一邊取出手絹浸水替韓如淨打理她的面容。
「哼!」風幽禽不屑的低哼一聲,取出火折子準備用她拾回來的柴生火。「我也弄不清你這回哪兒來的同情心。」
「咦?」風蝶衣也發現了韓如淨腰間垂掛的半面銅鏡,「怪了,怎這只銅鏡只有半面?瞧它的切口工整,應是有人刻意如此處理,而且……」
「而且,那樣式好似在哪兒看過是吧?」風幽禽接下鳳蝶衣欲出口的話語,「那小表名喚韓如淨,被人追殺的樣子。」
听聞胞弟這麼一吐露,風蝶衣便猜出三分,紅唇逸出輕笑,「剛剛好像有人嘲笑我哪兒來的同情心救人,怎想到那個嘲笑本姑娘的人也突然發好心救了人一命。」
「那些人礙了我的眼。」風幽禽背脊一僵,起身到林子里去,不一會兒,即帶著戰利品歸來。
「哇!太棒了!今晚的晚膳真是豐碩。」風蝶衣一見風幽禽手中那兩只野兔,雙眸晶燦,綻出個足以傾城的笑容。
風幽禽見了卻倒足胃口,再一次在心底重復「女人是禍水」這句名言。他拔了野兔的毛,清理了下,就將它們放上剛做好的架上烤。
韓如淨是在一陣陣烤肉香味中轉醒的。
就她所處之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有一男一女正圍著火在享受食物。
韓如淨疲乏的眨眨眼楮,陣陣燻人異內的味道在旁人眼中或許是香味,可她聞了卻惹得月復內一陣翻攪,那味道仿佛觸動了記憶中的某個環節。
火……尸體的焦未……爹……娘……「嗚……」韓如淨捂住肚子開始抽搐、干嘔。
「嘔……」韓如淨的異樣令難得發善心的兩姐弟馬上拋下美食,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
「韓如淨,你沒事吧?」
「小表,你搞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的叫喊。
韓如淨勉強抑住惡心的感覺,抬起迷蒙的黑眸,想看清眼前的人,可耳邊所听到的淨是哀鴻遍野的慘叫,眼楮所見的全是血流成河的尸骸,吸入月復腔的空氣充斥著火焰的味道……
「不!」韓如淨抱著頭大叫,「不……不要……不要……不要……」
她踉蹌起身推開他們兩人沖到火堆旁踢散柴枝,把他們兩人還沒吃完的野兔肉給踢得老遠。她急促的喘著氣,見火苗未熄,開始死命的踩踏,直到火苗盡滅,才停止自己瘋狂的舉動,兩膝一軟,跪在仍留余溫的柴堆上。毫無自覺的她環抱住自己縴細的身子開始發抖,咬緊下唇,努力不讓嗚咽出閘。
「喂……」兩姐弟互覷一眼,懷疑自己救了個瘋子。
最先發脾氣的是捉了晚膳回來沒吃飽就被破壞殆盡的風幽禽,他凶猛的上前揪住韓如淨的領子,讓她與之平視,疾嚴厲色的吼叫︰「喂!你吃飽沒事干也別把我的晚膳弄髒,該死的!臭女人,你——」
風幽禽罵到一半,接觸到韓如淨的眸子,倏的隱去話尾。
他沒看過比她那雙眼眸盈滿更深哀痛的眼神,揉合蓮荷之瑤與柳竹之俊的面容充寒著槁木死灰,這毫無生氣的模樣叫風幽禽止了口。
「女人?」久久,韓如淨才輕聲細語的吐出這兩個帶著濃重疑惑的字。「我是女人?
女的?」
風幽禽呆了,哪有人會這樣問自己的性別的?
他往後看著風蝶衣,後者心有靈犀的上前觀望韓如淨的情況。
「我是女的?」韓如淨茫然的面孔教兩姐弟不確定的對望一眼,同時在心底互罵對方,干啥無緣無故惹了個麻煩上身。
「不,我是韓家的繼承人,我是男的,我是男的。」說服自己似的,韓如淨露出個笑容,但隨即用手抱住自己,猶若寒風刺骨的發著抖,「我是男人……不是女人……我是韓家的繼承人……」
風幽禽責備的瞪向風蝶衣,風蝶衣回以一個「我哪曉得」的眼神,無辜的撇清自己的罪行。
「我……爹和娘……還有姐姐、姐夫……」她愈說,薄弱的身子抖得愈厲害,看得揪住她的風幽禽不自覺的松了手。韓如淨順勢倒進他的懷里,畏寒似的偎著風幽禽。
「死了……都死了……」
「韓如淨?」風幽禽不再那麼排斥的捉住她的臂膀喚著,韓如淨的樣子讓人覺得可怕。
「剩下我一個人……只剩下我……」韓如淨反手捉住風幽禽的手,修長、白皙冰冷的手指恰和風幽禽麥色、厚實溫暖的手形成強烈的對比。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韓如淨惶然無依的問著,翦水秋瞳倒映著風幽禽倨傲不群的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問我也沒用。」風幽禽沉靜的回答韓如淨的問題,同時厭煩的皺起眉。「韓如淨,你再捉著我,我就把你丟到湖里去。」
他不管她是男是女,風幽禽只相信風蝶衣的話,韓如淨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縱使她女著男裝亦不能改變她的性別。
「韓如淨?」韓如淨茫然的重復這三個字,活似頭一次听見這名字。未久,她深吸一口氣,語顫不成音的傾訴︰「不,我是男……是韓家的繼承人……我……我得努力學習……日後才能接掌爹爹的事……不,是父親的事業。我……我是韓家的繼承者……最重要的繼承者……我不能……不能……」她難忍暈眩的闔眼,口中囈語著,「我是男的,男的……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淨兒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風幽禽听得眉頭愈揪愈緊,原本即難看的臉色愈加可怖,可韓如淨一無所覺,只感到風幽禽很溫暖,她不想放開,不想放開……
風蝶衣听不下去了,她點了韓如淨的睡穴,韓如淨無力抵抗的昏厥在風幽禽懷里。
風幽禽氣得額上青筋暴凸,「該死的!你怎麼又昏在我身上!」
「先別急著發脾氣,我看韓如淨她可能受了極大的打擊才會語無倫次。」風蝶衣蹙眉,仔細端詳她腰間垂掛的半面銅鏡。
極大的打擊?風幽禽眼前掠過韓如淨適才的舉動及那雙眸子,載著復雜的情緒,還有她說服自己是男人時的神態……不知為何,向來對女人沒有同情心的他竟心生不忍。
他抱著她盤坐于地,感覺懷中的韓如淨也只是調整個姿勢,便繼續沉睡。
毫無防備的笨蛋。風幽禽在心中斥罵著,可沒推開韓如淨。
「韓?這兒是三不管地帶,地近洛陽……風幽禽,她不會是洛陽韓家的那個韓如淨吧?」
經風蝶衣這麼一提,風幽禽跟著攏起眉頭,「你是說這次爹要我們兩人從隴西趕到洛陽韓家代他拜訪的至友韓德爾的兒子?」
「我猜想,有五成可能。我們們才入洛陽境內,什麼都還沒探听,或許……」她指指在風幽禽懷中睡得安穩的韓如淨,「我們晚了一步。」
「若是遲了,爹應該會托寄暢園將消息傳給我們呀!」風幽禽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