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冰彤閃避的神情一愣,這聲音……這個聲音……
「小桶,好久不見。」他困難地吐出話語,望著蔣冰彤驟變的神色,心猛然揪緊!
「伊……伊森?」蔣冰彤干澀的喚出這個名字,她「望」著林宣逸,眸里盛的是不敢置信。
「是的,小桶,是我。」林宣逸硬著頭皮,要自己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既然她不願動手術的原因是為了他,他就必須要消除它,同時得回自己的心。
蔣冰彤顫抖的手伸出去想踫他,林宣逸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輕輕摩挲著。
「伊森……伊森……」蔣冰彤低喚著,毫無預警地,她揚起受傷的右手準確的摑他一巴掌,狠狠的、毫不留情。
「小桶,你要打也用左手打,你右手受傷啊!」林宣逸連忙放開她的手,想查看她的手肘。
「不用你來假好心!」蔣冰彤忍痛甩開他的手。「林大醫生?還是伊森少爺?」
「小桶,你先冷靜下來听我解釋當年的一切好嗎?」不知為何,林宣逸看見蔣冰彤的反應,心頭的大石怦然放下,至少她沒裝作不認識他。
「我為什麼要听你解釋?你害我痛苦了八年、掛記了八年,害我無法正常的談戀愛,為什麼我還要听你這個渾球解釋當年的事?」蔣冰彤連日來累積的火氣一下子全爆發出來,「告訴你,不用你解釋我也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你一定會說當年的事是不得已的,是你抱著的那個老女人威脅你要傷害我,所以你不得不出此下策,是你親著的那個老女人要你這麼對我的,是不是?」
「這種言情小說里的情節你想拿出來騙我?拜托你去找本小說來看,里頭的男主角哪一個不是為了女主角的安危著想,才會口出惡言把女主角趕走,等到女主角傷心透頂,才又低聲下氣無所不用其極的求女主角回頭?這種老掉牙的劇情你也敢搬到現實生活來,我會相信才怪!」
吼完,蔣冰彤覺得自己的心情輕快太多,胸口多年的郁積似乎有散去的跡象。她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她應該冷眼相待,在他那樣害她傷心之後,在她因他的關系過了八年不算愉快的生活之後,在她發現自己還未走出他帶給她的傷害,發現自己還愛著他之後,她該是冷漠以對,對他不理不睬。
她該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可瞧瞧她說了什麼?她生氣的對他大吼大叫,幾年的社會歷練全無用武之地,可是老天!她發現自己老早就想這麼對伊森,不,姓林的這樣吼。真是多虧這些年來和小翎的相處,讓她的口才進步這麼多。
林宣逸呆了半晌,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他不該笑的,他也的確該像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那樣,低聲下氣、無所不用其極的求她回頭,可是這些舉止經她一說,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他先前的遲疑及掙扎全都是白搭的。
「你笑什麼?」蔣冰彤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又想打他。
「你都說對了,小桶,你都說對了,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林宣逸飽含笑意的搖首嘆息,一如八年前他當做的一般,以手背輕撩過她耳際的發絲。
蔣冰彤揮開他的手,「哼!你別以為這樣混過去,我就會輕易的原諒你。」
「那天那老女人領著很多人包圍了別墅,威脅我要殺了你,如果我不照她的話做,幾十把槍隨時會瞄準你。我林宣逸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弱點就是你,我情願死也不願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結果傷你的反而是我,因為我一廂情願的認為這樣做對你是最好的;卻沒想到我錯了,我無法承受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決定。我毀了那個老女人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可是這樣也換不回你、換不回我的心。八年,直到在惡魔小棧見到你,看到你好好的,我才放心。可是沒多久你卻發生意外──」
「別說了。」蔣冰彤不想再听下去,直覺告訴她林宣逸說的是實話。但是這樣的理由、這樣的方式,為了保護她,她不能接受!
為什麼男人總認為女人需要保護得好好的?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之中,男方總會做出一些自以為對女方有利的決定,而不曾和女方商量?這樣的感情真是兩情相悅嗎?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沙豬!」蔣冰彤啐道,不屑到了極點。
林宣逸反而露出笑容,「你還愛我嗎?」仿佛解開了八年來禁錮他的魔咒,清朗自在的氣息不再是表面,而是真正的表里合一。
「過了那麼久,你會以為我一個男朋友也沒交嗎?」蔣冰彤陰惻惻的瞇起眼,要不是看不見,林宣逸確信她很想動手掐死他。
「那好,我也不是一個女朋友也沒交。咱們扯平了。」他摟她入懷,嗅著她久違的氣息。
蔣冰彤激烈的掙扎著,「你放開我!死變態,誰跟你扯平了!」
「你變凶了。」林宣逸從沒這麼感謝過他母親和好友,幸虧他們力勸他坦承相見。
「你變不要臉了!」蔣冰彤拉了被子護著自己,不讓林宣逸越界。
「那好,我們都變了,扯平!」他朗朗有聲的中音是他原本的音色。
「誰跟你扯平了?我不會原諒你的!」蔣冰彤拚命往後退,突然背後一空,整個人眼看就要跌下床去,林宣逸動作迅捷地拉她入懷。
「還是這麼的冒失啊!」愉悅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他呼出的熱氣惹得她不自在極了。
「我是因為看不見,放開我!」蔣冰彤無法冷靜的跟林宣逸談話。
「不行,我現在放開你的話,你又會跌下去。」他更加抱緊她,兩人一同躺到床上。「我抱著你,有我在你身邊,你就不必怕黑,可以安心地睡覺。」
蔣冰彤捉著他衣服的力道加重,即使看不見,她仍感受得到林宣逸的體溫,寬厚的懷抱……何等的熟稔,即使經過八年的空白,她仍然……
「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撥開遮住她臉的發絲,林宣逸懇切地請求。
這一次,他再不會放開她。
「談何容易?我還沒原諒你。」蔣冰彤這八年來所受的痛苦是不可能在三言兩語之間化解的。
「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蔣冰彤沉默良久,林宣逸也有耐心的候著。
「你的名字?」她關上眼,偎緊林宣逸,沒有給明確的答復。
「林宣逸。雙木林,宣紙的宣,飄逸的逸。」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發,嗓音似有催眠的魔力,教失明後的蔣冰彤首次安穩的入睡。
蔣冰彤睡到一半清醒過來,見到眼前的黑暗,不由得驚叫出聲︰「啊──」
即刻地,隔壁房的房門被打開,然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再來是她的房門被拉開。
伊森著急地開燈檢視房內的狀況,才來到蔣冰彤身邊,「小桶,發生什麼事了?」
蔣冰彤自驚嚇中回神,見伊森關心的詢問她,微露笑容,「對不起,我被嚇到了,因為房里的小燈沒有亮,所以……」
伊森這才安下心來,「我幫你看看。」
他轉開水燈的燈罩,拿下燈泡,「保險絲燒壞了,再換一個就好了。」
蔣冰彤不安的心緒傳染到伊森身上,他坐在她身邊,輕撫她的額角,順著臉型落至粉頸,「別怕,我將燈泡換過,房間就不會再暗了。」
蔣冰彤怕黑,非常怕黑,她怕黑的程度是伊森生平僅見,緣由不清,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忍受沒有一絲光亮的空間。
「伊森,對不起。」她給他添麻煩了,難得今晚她住在這兒,明天他們要起個大早去附近的山里玩,她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