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祈噗哧一聲,失笑地道︰「瞧你緊張的……」
「等等,先告訴我,你剛才所說皇上在近期內要下旨指婚,這事是不是真的?」德隸認真的神色與方才嘻笑之時有很大的區別。
「哈哈……」玄祈大笑數聲。
「快說!」德隸冷下臉喝道。
「急什麼?真想當新郎官啊?」玄祈仍不願放過他。
德隸氣急地一把抓住玄祈的衣領。「說,剛剛關于十一格格的婚事,是不是真的?」
「好啦、好啦,放手!」玄祈用隨身的骨扇敲敲德隸揪住自己衣領的拳頭,「你要知道,本人是一介文弱書生,比不起德隸貝勒你在馬背上射騎的英雄氣概,你這樣粗魯,不怕嚇到敝人?」
「你……」德隸真想捏死他。
呸,什麼文弱書生?貝勒中最精靈的人就是玄祈!
「再不放手,我這人一受驚,可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喔。」玄祈笑咪咪地說著,一點都沒有受到驚嚇的模樣。
德隸這才忿忿松手,不耐地道︰「別打馬虎眼,快說,當真有指婚這一回事?」
玄祈為自己斟上一杯,一飲而盡後道︰「是真的。」
「這……唉……」德隸忽覺頭頂罩上一層烏雲,不免嘆起氣來。
他負手離開八仙桌,踱向一旁牆上的山水掛畫前,像是在欣賞著畫中山水,但玄祈知道他不過是在沉思。
「怎麼,還在想小時候那事?」身為德隸的好友,玄祈知道德隸時常為小時候的一樁回憶苦惱。
「沒的事。」德隸甩甩頭,否認道。「別胡說。」
「知道人就在杜府,何不上門求見?」這句話,玄祈已建議過許多次了。
其實,德隸也曾想過,但身份矜貴的他怎麼也不肯承認,他竟因小時候與那小女嬰短暫的回憶,而心懸了數年,要讓人知道了還得了?連他自己都覺莫名其妙,這樣荒唐的事,他做不出來,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其實他曾在數年前與她見過一面,當時她已八歲了吧,她隨著杜家的小姐站在杜家門口,他適巧乘轎經過,那時她的模樣上口分可愛,令他忍不往回頭多望了兩眼。
雖然多年未見過她,但當他見到一身素服的她,就站在杜家門口的雪地上時,他一眼就知道是她!
她沉靜地站立在雪地上,不似其他的小孩忙著打雪仗,只是微笑地佇立一旁,她那純淨的笑容深深地印烙在他的心里,撫慰了他才剛喪父不久的椎心之痛。
此後,每當他乘轎出門,他都有意無意地讓轎夫經過杜家,只期望能夠再次見到她。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曉得這些事!
如今,他的身份與她的身份可謂天壤之別,他是身份矜貴的貝勒,皇太後與皇上的寵臣,而她不過是一名身份卑微的童養媳罷了。
況且他是旗人,而她是漢人,懸殊的身份,他究竟在冀望著什麼?
包何況,當時的她還是嬰孩,又怎麼會記得他?他若真出現在她面前,要同她說些什麼?
「德隸,你……」玄祈正要說些什麼,然門外一陣高聲喧嚷後,忽地廂房門讓人由外用力地推開。
「究竟是誰佔了菊苑?」杜玉簪氣呼呼地拍門而入,沒想到見到了兩名俊逸的年輕公子。
「小姐……」雪妍緊張地跟著她身後,生怕玉簪的莽撞會出事。玉簪待她那樣好,她可不願玉簪出事。
她也見到了兩名氣質出眾的公子,她推斷對方身份非富即貴,于是立即福身道歉︰「對不起,兩位公子,掃了你們飲酒雅興,我們這就退下……」
杜玉簪見雪妍如此卑躬屈膝,十分不悅。「雪妍,你同他們道什麼歉,是他們先佔了菊苑……」
哼,就算這兩人的確儀表堂堂,卓爾不凡,但佔了她最愛的菊苑,就是他們的不對!
德隸與玄祈均因這突來的狀況而驚了一下,沒想到會突然闖進了兩名如花似玉的姑娘,更讓兩人吃驚的是,這兩位姑娘並未像蜜蜂沾上蜜似的向兩人示好,其中一人是氣沖沖地朝他倆大吼,而另一人則是急著離去。
呃?眼下究竟是什麼情形?
玄祈與德隸面面相覷,飛快地交換了一個想作弄這兩位姑娘的眼神。
「小姐,我們回去吧!」雪妍急急地拉著杜玉簪,生怕惹上麻煩。
在杜家看盡臉色的她,早就練得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領,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兩位身著華服的公子,身份絕非一般。
「唉呀,我的姑女乃女乃,快走吧。」店小二也急忙趕到,頻頻哀求道。
「等等,不礙事。」玄祈一臉笑意地將店小二推出廂房門。杜玉簪不悅地擺起臉色。「你趕小二哥出去做什麼?」明明該出去的就是他,他居然還趕別人出去?
盡避杜玉簪臉色一直不善,但他仍保持著一貫的儒雅風度。「姑娘為何認為這菊苑他人來不得?」
「這……我……」杜玉簪一時答不上來,末了,只能忿忿道︰「本姑娘喜歡,本姑娘說了算。」
玄祈像見到什麼奇人似的,口里嘖嘖稱奇,一雙深邃眸子直盯著杜玉簪那張嬌悄的小臉瞧,心想,好個跋扈的俏丫頭!「知不知道我倆是誰?」玄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三步之外的德隸。
「小姐……」雪妍在一旁緊張地要她趕緊隨自己離開。
「噓。」杜玉簪才不管那麼多,瞪了兩人一眼之後道︰「我管你們倆是誰,總之你們快把菊苑讓出來就是了。」
「喔?」玄祈挑挑眉,興味橫生。
一旁的德隸可沒像玄祈那樣好脾氣,他眉心聚攏,立生威喝之氣,「你這無知的丫頭,真不知死活……」
「別動氣、別動氣。」玄祈怕他嚇走人家姑娘,趕忙上前撫慰,並且在德隸耳邊低聲威脅地道︰「嚇走了姑娘家,掃了我今日酒興,我明日就進皇宮奏請皇上訂下你和十一格格的婚事!」
「你!」德隸臉色丕變,悶悶地哼了聲。
他相信玄祈一定說到做到,于是只得不甘願地收起氣焰。
玄祈轉身過來,仍是一臉笑笑。
「兩位姑娘,我看不如這樣!」玄祈以手執扇比劃了四周。「這菊苑夠大,咱們四人一同用膳,就由敝人我來作東,可好?」
「哼,誰希罕?」杜玉簪一臉不屑地轉過頭去,雙臂蠻橫地圍在胸前。
她又不是出不起銀兩,誰要這男子多事?
望著眼前這火辣的姑娘,玄祈沒發現自己笑容逐漸加深,深藏在心里的心弦一不小心被這火辣的小辣椒給牽動……
雪妍著急地替杜玉簪回話︰「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識,同房飲酒取樂有違禮教,實不恰當,今日是我們冒犯了公子,闖進了菊苑擾了公子雅興,還望公子見諒,奴家們這就離開……」
「誰要走,要走的應該是他們!」杜玉簪氣呼呼地嚷著,火氣難消,她索性吼起了雪妍。「你干嘛老是那麼柔弱?被人欺負了也沒關系?」
「我……」雪妍心里一愣,莫名的傷痛情緒涌上胸口。
杜玉簪又氣著罵道︰「被家里人欺負還不夠啊?干嘛對外人也這樣沒脾氣?」
「小姐……」
「我們杜家在這城西是什麼人物……」
「你說什麼?」德隸一听,沖到她面前攫住杜玉簪一只手臂。
「呃?」杜玉簪先是一愣,隨即火氣直沖而上,甩掉對方的手。「你這登徒子,放手!」
玄祈興味地挑高一道俊眉,驚喜地問道︰「你說你是城西杜家的千金?」
杜玉簪不知這兩人為何一听到她倆是杜家人,便一副吃驚的模樣,以為對方因她的身份而嚇住,不禁洋洋得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