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安靜的她,大部分時間不是窩在屋子里看書,就是待在煉藥房做試驗,再不就去百草林看看她栽種的奇花異草,生長得如何。
以往,有默石陪她,她只要坐在默石的肩膀上,出一張嘴巴即可,想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上山下海都沒問題,但自從遣默石帶兩位師姊妹回仙山後,她只能靠自己。
要去西南,方法很多,雇馬車,坐轎子,再不然,就慢慢用兩條腿走路,不會爬山,就繞路,不會泅水,就坐船,遇著了斷溝,即使只要跳一下就可以躍到對面,她也寧可選擇繞路,而非自取其辱。
在她眼里,路只能是平的,只要可以讓她前進後退就行了。
既然趕不走龍嘯天,她也只好暫時由他跟著,只是,她很不服氣。
「為什麼不坐馬車?」
「坐馬車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你分明是故意的。」
「有些山道,馬車笨重,無法通行。」
「那就走馬車可以通行的路呀。」
他搖頭。「走官道,雖然路面平坦,卻耗費多日,妳說過,越是珍貴的藥草,越是生長在艱險的山上,騎馬比坐馬車靈活。」
「但騎馬不能遮日呀。」
他不慌不忙的從馬袋里掏出一把油紙傘,打開,為她遮去炙熱的陽光。「現在,即使大太陽或下雨,也不怕了。」
「騎馬不能擋風啊。」
他拿出寬大的披風,系在頸上,然後蓋住她的身子,只露出一張臉。「這樣就可以擋風了,還可以沿路看風景。」
她啞口無言,不管她提出任何理由,這人就是有辦法為她解決,始終維持那可惡的笑容,完全不受她冷淡的態度影響。
偶爾,他會讓馬奔馳,載著兩人一塊馳騁在萬里晴空下。
據他的解釋,這麼做是為了要讓她適應,還建議她該好好享受這種奔馳的快意,天曉得,他是存心嚇她吧,報復先前對他下藥的種種行徑。
起初,她只敢像個縮頭烏龜躲在他臂彎里,十根手指緊緊揪住他的衣襟,當漸漸適應之後,她會偷偷探出臉來,感受御風而行所帶來的舒暢。
真奇怪,心境為何不同了?
以往,默石也會陪著她,看山看水看花草,卻沒像現在這般,心頭隱隱輕顫。他像自由不羈的風,強烈地席卷她,讓她無法忽視,再也無法保持雲淡風輕的心境。
默石不會說話,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說,現在,有他陪她說話,還會逗她。
其實她心里明白,自己並不想真的阻止他,甚至還偷偷心喜有他陪伴。
怎麼回事?她竟然喜歡他在身邊?!
向來習慣了獨來獨往的她,即使在仙山,也常常一個人獨處,有時候容兒和靈兒太吵,她還會把她們趕走,好圖個清靜。
但是有他在,的確輕松多了,而且不用她開口,他自動打理兩人的吃住。
偶爾,她會偷偷瞧他,發現在那粗獷的外表下,卻有著細心的一面,就拿喝水來說,他會去采摘荷葉,好方便她飲用。
明明是霸氣的男人,卻總有不經心的溫柔,她內心不斷發出警訊,告訴自己這男人很危險,多跟他相處一刻,她的心就會軟了一分。
白天,他打野味,晚上,他弄柴火,鋪草席,為她張羅得好好的,絕不讓她受到一絲委屈。
想著想著,她困了,不知不覺地靠在他懷里睡著,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安全的保護在臂彎里。
施藥兒從披風里露出臉,意外地發現,外面正刮著風、下著雨呢,她卻全無所覺,都是因為有他擋著。
她悄悄抬眼,發現雨水打濕了他的臉、他的發,還有他的臂膀,因為他把油傘全給她撐著,把自己一半的身子暴露在冷風斜雨中,並且滿不在乎。
這胸膛的體溫,正好阻擋了外頭的濕冷,所以她才會這麼好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性子冷淡,不代表她的心也是冷的。她悄悄的將這份溫暖,煨燙入心坎底,低低回味。
不知過了多久,在蒙之中,傳來他的低喚。
「藥兒。」
「嗯……」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從披風里探出臉兒來,不知何時,雨水已經停了。
「妳看。」
疑惑的美眸順著他指的方向,緩緩望去,眼前的壯闊美景,驚艷得令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罷下過的雨,洗滌了青山綠樹,在山谷中劃出一道七彩的虹,橫亙著天空,那種美,會讓人忘了世間煩惱。
「啊……」她忽地輕呼出聲,目光緊緊鎖住某個地方,呼吸變得急促,緊揪住他衣襟的手也微微抖著,整個神采都不同了。
「怎麼了?」他緊盯住她,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那淡然的表情有了生動。
「百日紅菓!」
「在哪?」
「在那塊石頭上!」她指著高處,發亮的目光緊盯著。
「妳想要?」
「要!」她用力點頭,很難得也會有小孩子想要糖吃的神情,彷佛那菓子會自己長腳逃了,差點讓他失笑出聲。
「好,我們一起去摘。」
一起?她見鬼地瞪他。
「不要,你去摘來就行了。」
「自己摘,不是更有趣?」他這下更肯定,她一定很少出門,而且很討厭出門,真不知她平日是怎麼過活的?
她想拒絕,但已來不及了,因為龍嘯天已經抱著她,一塊騰空躍起。
這人就非要嚇死她才甘願嗎?抱著她飛檐走壁,硬是把她嚇出一身冷汗,害得她不得不緊緊攀住他。
所以說,她最討厭出門了,以往容兒和靈兒邀她一塊下山玩,若非不得已,她打死不出門!因為住在仙山,下山的唯一方法,就是飛檐走壁,從一棵樹,蕩到另一棵樹,蕩得心魂都飛了。
「到了。」他失笑地告訴那個把臉埋在他衣襟里,幾乎要把自己裝進他衣服里的小女孩。
她抬起頭,氣呼呼的向他抗議。「你摘給我就行了,沒必要連我一塊上來呀!」
對她的抗議和捶打全部不痛不癢,他一臉頑皮的以眼神示意。「妳看。」
好幾串鮮紅欲滴的小菓子,就在她面前。不過眨眼的功夫,施藥兒早把一連串要罵人的話,全拋諸腦後了,伸手摘下好幾串,並且一邊解說︰「這菓子一年只結一次果,所以叫百日紅菓,有養顏美容的功效呢──啊!老天,我看到娃兒樹了!」
「娃兒樹?」
「拔它時,會發出娃兒笑聲的神樹,那里那里,我們去那里,快!」她又驚又喜,像個孩子似的,臉蛋因為興奮而紅撲撲,令他禁不住好笑,這時候的她,才真像個娃兒呢。
罷剛不知是誰說不要上來的,現在卻催促他一下子飛這里,一下子飛那里。
不過呀,只要她開心,就算叫他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萬死不辭。
「咦?這花兒長得好奇怪,我沒見過……還有那樹根,不像人參,也不像草睫,摘一些回去研究研究……這可能有毒,小心,別沾到了,可以再爬高點嗎?」
「沒問題,只要妳想要,要爬多高就多高。」
這一路走來,一直嚷嚷不準踫她,要不就規定要保持距離的人,現在則像個黏皮糖似的攀緊他,甚至建議找個布條將她綁在他的背上,如此一來她便能安全地貼緊他,不但方便指揮,也方便摘藥草。
漸漸的,她習慣了飛來飛去,不再那麼害怕了,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多,說話的次數比安靜時候多。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她早忘光光了,自己摘,果真是樂趣無窮哪。
現在,不用他開口,佳人很自動地用她迷人的豐盈緊貼著他結實的背,用她那光滑柔女敕的藕臂圈住他的頸子,飄著香氣的發絲總在無意間飄過他的鼻下,輕聲細語的在他耳畔邊吐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