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听你說些不切際的夢言夢語!」淑琴冷削。
「當我寫下無數甜蜜的愛情故事時,是我生命中最美的時候,做人就是要忠于自己的信念,我將永遠忠于自己。」蓓兒揚起眉睫,對上淑琴的冷眼,勇于面對眾家人的檢視,就算她心底覺得困窘,也不想教任何人看出來。
尷尬的氣氛下,忽然響起一陣熱烈的鼓掌聲。「說得好。」
蓓兒抬眼瞅了身畔的雷震一眼,沒想到在她危急的時刻,他這個路人甲竟是站在她這邊的!他俊帥的臉上掛著淡笑,深黑的眼瞳里有著贊賞的光芒,那光芒照進她眼底心里,令她動容。
「做人最難得的就是忠于自己的信念,成功是站在有夢想、肯努力的人這方的。」雷震迎視她那雙綻著奇的星眸,笑意更深,他窺知蓓兒和家人間微妙的關系,而他真心支援她忠于自己的勇氣。
雷震的挺身而出令淑琴悄悄地脹紅臉,不發一語。
「對啊,行行出狀元嘛,蓓兒,別一回來就和堂姊抬扛了。」倪爸爸投來關愛的眼神,他一向對女兒所熱愛的工作不予置評,只要她喜歡就成了,他深知,這女兒可不是墨守成規的料。
蓓兒望向老爸柔和的眼色,賣老爸一個面子。
「好好介紹你的朋友給大家認識吧,我不信他是路人甲。」倪爸爸走上前來,從口袋里掏出煙,熱情地遞了一根煙給雷震,自己也叼了一根,雷震趕緊取出打火機替倪爸爸點上,倪爸爸覺得這男子看似尊貴,對長輩卻挺有禮貌,這第一印象還不壞。
「容我自我介紹,我是蓓兒的朋友,叫阿震,知道她要給老女乃女乃祝壽,順道送她南下,能見到各位真是有緣,老女乃女乃您真是老當益壯。」雷震從容且隨和的介紹自己,也得體地表達祝賀之意。
阿震!虧他想得出來,蓓兒暗笑,偃旗息鼓,安分地為他介紹起自己的家人。「這位是我老爸,這位是伯父……這位是淑琴堂姊,她孤芳自賞三十好幾,未婚呢!」蓓兒故意淘氣地「說明」;見淑琴苛刻的嘴臉線條繃得死緊,樂壞了蓓兒。
「阿震!若不趕時間,今天就留下來一同晚餐吧!」老女乃女乃親切地招呼。
「是啊,是啊。」倪爸爸也說,一群人全抬著頭仰望雷震。
蓓兒用力地使眼色要他別答應,借了洗手間後就快快開溜,但雷震似乎沒有收到她眼中放射出的「電波」。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雷震接受邀請。
這怎麼成?他多待一秒,她整個「形象」便少保留一分!
但她又何須保留什麼?他那雙精銳的眼,怕是早看穿她在這個家族中的地位是何等卑微了吧?!
唉!還是不用上了。
「阿震,先來泡茶吧!」倪爸爸邀約。
「謝謝伯父。」雷震跟著倪爸爸走向擺設著茶幾的院落。
蓓兒望著他怡然自得的背影,啞口無言,不知事情怎會變成她完全無法掌控的局面,真傷腦筋呵!
算了,還是去找媽媽吧!只有媽媽的懷抱才是世上最安穩無爭的庇護所。
她拎著行李,一甩頭,飛奔進廚房去了。
※※※
入夜後的三合院廳堂中,滿滿一整桌熱騰騰的美食,倪家人開心團聚,雷震成了座上賓,因是蓓兒的朋友,他們兩人緊鄰而坐。
大伙兒吃飯「配話」也「配電視」,熱鬧非凡;鄉下人純樸好客,雷震也相當投入這樣的氛圍,不只得人緣也和大家談甚歡。
蓓兒發現他不但善于交際,言談舉止都還拿捏得恰如其分,但她反倒覺得悶,心想若他們知道雷震是何等人物,她肯定會完蛋。
但想那麼多做什麼?姊姊又不在,不會有人拆穿的,還是吃她的飯吧!她大口大口地扒著飯,兩眼隔著火鍋所冒出的熱氣看著前方的電視節目,不經意中留意到坐在圓桌對角的淑琴,眼波總有意無意地照過來。
淑琴在看什麼?以眼角余光偷瞄……依角度而言,她像是在「打量」雷震,她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了?
蓓兒站了起來,傾身,伸長了手假借挾那盤遙遠的炸花枝丸之名,撥開熱氣就近的又瞄了淑琴一眼,不得了,淑琴怎麼臉紅得像關公?
坐定,低頭吃丸子,這個發現令蓓兒感到相當震驚,依她多年來寫小說的「專業」,淑琴肯定是動了凡心了。
蓓兒瞥了雷震一眼,他正和大伯父劃酒拳呢!想像一臉憤世嫉俗的嚴肅學者和玩世不恭的大老板配在一起,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不配、不配上點也不配呵!
「你在笑什麼?」雷震又輸酒,連喝三杯,微醺地回顧她的笑靨。
「老爸私釀的都是些烈酒,你小心喝醉。」蓓兒聳肩,笑著警告。
「放心。」雷震不以為意,回頭又和大伯父較量。
酒足飯飽後,在座的男士們已個個紅光滿面,而重頭戲切蛋糕登場了。
老女乃女乃在眾人的生日快樂歌下歡度八十三歲生日,儀式之後淑琴幫女乃女乃把切好的蛋糕分給大家,還「賢慧」地送上一份給雷震。
「謝謝。」雷震接下,但他再也吃不下,只好先擱在桌上。
「你吃不下就給我啊!」蓓兒很快地把自己的一份吃光又覬覦他的。
雷震樂意把蛋糕移到她面前,蓓兒不客氣地吃下,但淑琴可不高興了。「你還真能吃。」她冷冷地挖苦。
「能吃就是福啊!」這次蓓兒根本沒有回嘴,雷震又幫她了,他笑著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唇角還抹了女乃油,很自然地拿了紙巾幫她拭去。
淑琴看了眼紅,很不是滋味,短短的半天她對這叫阿震的男子有極大的好感,但他卻一心維護不成材的堂妹,真弄不懂他和蓓兒究竟是什麼程度的朋友,兩人似乎很有「默契」,為什麼他就是不多看自己幾眼呢?
唉!為什麼天底下的男人全是瞎子,看不見她的賢淑?!無奈啊,今晚就得趕回台南,她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
「謝啦!」蓓兒愉快地笑,開心晚餐即將結束,她就要「送客」了。
幫著收拾好餐桌後,大伯父一家先行告辭,由沒有飲酒的伯母負責開車打道回府;蓓兒和父母及老女乃女乃還有雷震在院落外送行。
接下來就是雷震了!蓓兒期盼快點和他說再見。
「阿震,夜也深了,你如果不急著趕回台北,明天再走也不遲,酒後開車要受罰的。」老女乃女乃雖沒讀過書,卻常看電視,關心天下事。
「是啊,安全第一,你喝了不少,酒測一定不通過,若不嫌棄這鄉下地方就住下吧!絲蕾不在,有空下的房間。」倪爸爸語帶關懷地說。
「確實,現在公路管得很嚴呢!」倪媽媽胖胖的臉慈祥地笑著。
「如果各位不介意我住下的話,那我就明天再走。」霄震並不急著回台北。
「蓓兒你去把姊姊的房間整理一下。」倪媽媽當下分派蓓兒當「招待」。
啊?!蓓兒猛眨眼楮,一下意會不出現在是什麼情形,他分明是賴上她了!
眼看雙親扶著老女乃女乃進屋,蓓兒還怔在院落外。
「還不快去整理。」雷震提醒她。
蓓兒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他一眼,哭喪著臉走向院子右側的房間,她走在前頭,邊走還邊碎碎念。「你為什麼不拒絕?」
「你的家人都太善良了,教人無法拒絕。」
「以你的身價,你可以去住飯店啊!」她大刺刺地推開房門,取了干淨的床單鋪上,一肚子氣地用力揚著被子,甩枕頭。
「夠了,你出去,我有點累了。」雷震扣住她的手腕,取下枕頭,制止她的不智之舉,上司般的口吻令蓓兒更氣呼呼地對他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