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交代?」梅絕招質疑地挑著一邊眉毛。
梅招弟聳肩。
「隨便掰一個借口嘍,就說妳回學校拿東西之後,在路邊遇到同事,相談甚歡,就一路聊回人家家里了。」她沒打算揭穿真相,以免降低樂趣。
「好爛的理由。」誰會相信啊?
「其實我比較想講另一個版本。」梅招弟避重就輕。如果她略過黑道色彩這個部份,直接告訴家人老四在男人家過夜……相信會引起極大的回響,呵呵呵!
「不跟妳嗉,我走了,拜。」梅招弟拎起外套,轉身欲走。
「我送妳。」梅絕招一骨碌翻下椅子。
梅招弟一擺手。
「免了,妳又不是女主人。」她回頭留下一個賊笑,跨步走向大門口。一名小弟趕緊迎上前去替她開門,她定定注視看來年輕的小伙子半晌,語重心長地將手搭在小弟肩膀上--
「孩子,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好好想想吧。」
話說完,她離開葉家,留下滿頭問號的小弟兀自呆立。
「妳哥……妳姊姊兼差當傳教士嗎?」
楚昊謙目送梅招弟跨上重型機車後、呼嘯而去的身影,興味十足地向梅絕招發問。
這位據說是外科醫生的梅家大姊一踏進廳里時,他還當她是個俊俏美型美少年,直到梅招弟開口,那略低、卻十足女人味的嗓音才打破了他的揣測。
太可惜了。他還以為終于找到一個與他相似、都擁有中性唯美面孔的男人哩。
梅絕招垮著一張臉。
「她對誤入歧途的羔羊一向樂于諄諄教誨。」正義感過剩,恐怕是梅家血液里的原罪吧。「你忘了你見過她嗎?在葉君武住院的時候。」老大後來曾向她提起在醫院里見到她背影一事。
楚昊謙抵著下巴思索老半天,才從腦海里搜出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葉君武的主治醫師?」那不是個男人嗎?
眼見梅絕招點頭如搗蒜,楚昊謙張大嘴巴。原來那是個女人!
那醫師頭發削得極短,話說得少,加上口罩不離臉,不但教人瞧下清面容,更影響到說話的嗓音。與今日遇見的中性美女一比對,的確有諸多相似之處……
「妳的膝蓋還痛不痛?」
好不容易熬完令人痛不欲生的治療,葉君武趁隙插話,面對梅絕招的臉龐里淨是真誠的關懷。「我看還是請李師傅再幫妳檢查一下骨頭……」
「誰跟你講話啊!」上一秒還平心靜氣的梅絕招,下一秒霎時血氣上涌、殺意波濤萬丈。「你這個濫用別人同情心的王八蛋……」
在公園里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葉君武將有殺身之禍,于是毫不猶豫地任他……為所欲為。誰知道這下流胚子居然只是借題發揮,誤導她將來救援的幫手當成追兵,然後把她、把她……
她其實不介意他吻她,但也要用點光明磊落的手法吧……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
「別這樣。」葉君武雙手抱胸,一派老成貌。「我會負責的。」只差沒坐在床沿抽煙了。
「負責個鬼!」梅絕招粉頰爆紅,怒不可遏地嘶聲怒吼。
繼續在場外觀戰的楚昊謙,好心指點狀況外的師傅厘清劇情--
「李師傅你看,那個就是赤手空拳把阿武打成這樣的母老虎,她在發現自己被阿武耍了、親了之後,足足扁了阿武幾十分鐘……」
「你給我住口!」梅絕招怒目掃向楚昊謙,後者十分識相地雙手一攤,乖乖閉上嘴巴。
「事情都發生了,妳想怎樣嘛。來,我們坐著慢慢談,不要激動,放輕松。」葉君武眼見梅絕招血壓持續飄高,當下采取懷柔政策,紆尊降貴地親自推來一張軟沙發,好聲好氣地哄梅絕招將踩在桌上的腿放下。
「你不要踫我喔!」
梅絕招出聲警告,在葉君武誠意十足地舉雙手投降後,這才停止咆哮,坐到沙發上頭歇息。
「你們兩位要打要殺我都沒意見。」楚昊謙以局外人的身分插嘴,「不過在兩位繼續吵架之前,阿武,你可以把東西先交給我嗎?」
「對耶,我都忘了。」
葉君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彎腰撈起被塞在椅腳旁的外套,連同里頭裹著的東西一並拋過去--
「你瞧瞧,我這回可找著真的了。」
梅絕招不可置信地注視楚昊謙拉開外套拉煉,取出里頭盛著的……盆栽!
有沒有搞錯?!盆栽?
「你大半夜千辛萬苦翻牆進學校,只為了一盆盆栽?」梅絕招一手托著額頭嘆氣。他干嘛不直接去搶花市比較快?
楚昊謙瞟瞟梅絕招,唇際漾出一抹神秘的笑。
「妳太單純了,小泵娘。重點不是這盆花,而是……」
猝不及防地,楚昊謙將陶上盆子狠狠往地上一損,碎片與上壤四散的同時,一包手掌大小、填滿白色粉末的袋子就混在其中。
「果然沒錯。」
楚昊謙俯身拾起塑料袋,笑容因猜測獲得證實而益發篤定。
他掏出一把瑞士刀,小心地將塑料袋割開一角,將些許白色粉末倒至一張白紙上,接著將鼻湊近,閉起眼,用力吸一口氣,一陣痙攣似的怪異表情在他臉上掠過,很快地又恢復到原先四平八穩的神情。
「讓妳開開眼界。這是AA+的海洛因,非常純,非常……昂貴。」楚昊謙睇視著梅絕招驚駭的表情,一絲嘲諷摻進他的笑容當中。
「學校里面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梅絕招真的被嚇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些擺在走廊上、毫不起眼的常綠盆栽,竟成為藏匿毒品的工具!
「學校里嚇人的東西可多了。」楚昊謙轉過身,示意手下遞來一只完好的塑料袋,將白粉重新包好。「這樣妳了解了嗎?梅老師?」
「謙。」看出楚昊謙帶著惡意的態度,葉君武及時以眼色遏阻他。在楚昊謙冷笑一聲、繼續推測白粉來路與細節的同時,他拉了張椅子,在梅絕招面前落坐,誠懇地直視梅絕招因錯愕而睜大的雙眼。「這就是我進勵名中學的目的,現在可以告訴妳了。」
「你……」梅絕招錯愕地吶吶低語,一時間無法厘清眼前局勢。
他潛入學校的目的,難道是利用校園作為掩護、藉盆栽藏毒?
「這些東西不是我的。」
看出梅絕招陡地凝結的表情,葉君武搖頭,試著告訴她實情。「我從來不否認我是黑道分子,妳可以說我自命清高,但我可以發誓,在我的勢力範圍內,從來就不允許有毒品出現。」
那是動亂的根源、腐化的推手,他看過太多原先意氣風發的英雄,在癮頭的腐蝕下一點一滴成為廢人,終于步上毀滅之路。「勵中這一帶算是我的地盤,今年年初,我們發現有人在勵中里兜售毒品。」
瞥見梅絕招愈來愈蒼白的面容,葉君武決定一鼓作氣,將事情的始末一次交代清楚--
「一開始藥頭很低調,只私下賣給部份學生,多半是透過pub或舞廳交易。後來對方的野心愈來愈大,人面愈來愈廣,于是開始吸收最初與他接觸的學生當下線,讓他們轉賣給學校同學。不只是壞學生,就連所謂的好學生也會買這些毒品,用來提神……妳很清楚,要應付龐大的考試壓力,需要多強壯的身體與心靈;有人無力承擔,這些小藥頭趁機介入,將毒品以提神藥劑的名義販售出去。最初兜售毒品的藥頭成了大老,他只需要源源不絕地提供毒品就能賺取暴利。而這些盆栽,」葉君武用腳踢踢地上的碎片。「就成了藥頭與下線交易的最佳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