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道︰「不,你不是牛四,你究竟是誰?」
「說起來我們也不算陌生。」他抬手揪住面上的胡子。原來那胡子竟是假的,輕輕揭去,露出一張年輕俊帥的臉龐,左頰上一道十字形疤痕觸目驚心。
「是你!」她失聲驚呼。他就是揚州那個疤面少年,「你到底是誰?」
「我三年前就入主鹽幫,你說我是誰?」
她腦中電光火石地一閃,忽地倒抽一口涼氣道︰「你才是真正的鹽幫幫主武鈺!」
「不錯!」武鈺面上浮起一絲微笑,「你確實比你姐姐聰明多了。」
「你為何要這樣做?難道你也跟我父親有過節嗎?」
「跟我有過節的人是你!不,過節二字還遠遠不夠形容你我之間的關系,應該說你是我的仇人才對。」
「胡說!」她喝道,「我根本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你雖沒做過,但你卻是禍根!」武鈺冷笑道,「十八年前,若不是你出生,那位號稱青天大老爺的雲大人又怎會心急如焚從而胡亂斷案,讓我父親冤死,母親自盡,姐姐被惡人搶去賣進妓院,好好一個家一夕之間妻離子散。難道你可以說這跟你全無關系嗎?」說著指住面上的疤痕道︰「若不是拜你所賜,當年僅四歲的我又怎會給烙上這盜賊的印記?」
北斗怔怔然,半晌方道︰「你們打算怎樣對付我?折磨至死嗎?」
司徒冷笑道,「這可難說得很!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那麼快死的!」
北斗道︰「說起來的確是我欠你們的。隨便你們怎樣處置我,我都毫無異議。倘若賠上這條性命能化解你們的仇恨,那就盡避拿去吧!我只想知道南極究竟在哪里?她是生是死?」
武鈺正轉身往外走,听到這話停下來,頓了一頓才道︰「她自然是活著。我怎能輕易讓她死呢?」
「請你放過她!」
他回過頭,「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你不是說過,我才是禍根嗎?你要復仇就沖我來,何必連累無辜?所有讓她承受的折磨都應由我一個人來承受!」
「哦?」他抬抬眉,上下打量著她,冷笑道,「也包括幫我暖床嗎?」
「你!」北斗氣得氣血翻涌,說不出話來。
「放心,我對不情願的女人沒興趣,不過別的男人可就難說得很了。你想不想經歷一下我姐姐當年的遭遇?我倒真想看看雲覆雨得知自己女兒被千人騎萬人壓的表情是什麼!」
北斗大怒,「你這畜生!」發拳就向他擊去。他側身堪堪避過,一反手扣住她脈門往前一推,她便騰騰騰倒退幾步,情知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不由心下悚然。
武鈺瞟她一眼,轉頭一言不發地離去。
司徒鏡空冷眼看她,諷道︰「你剛剛不是還說什麼任我們處置也毫無異議嗎?怎麼才一轉眼就發起怒來?」
北斗凝神不語。
他又道︰「我知道你在想著逃離這里,所謂無異議不過是嘴上的客套話。這本是人之常情倒也無可厚非。不過你若想離開總得補充體力吧?」他指指地上的食盒,「我特地吩咐廚房為你做了幾樣精致的小菜,你若吃得高興就此長住不走了那當然更合我意!」說完也轉身離開。
石門在他身後隆隆合上,室內重又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北斗呆立半晌,听到肚中咕嚕一聲方覺饑餓。心道反正自己性命已在他們手中,應不至于多此一舉在食物中下毒,便蹲下向那食盒模索過去。小菜果然做得很精致,但她卻從未吃得如此狼狽過,因為模了半天也沒找到筷子,萬般無奈之下只得用手抓著送進嘴里。
吃飽的感覺真好,月復中一股暖意升起抵達四肢百骸,暢快愜意。隨著暖意越來越濃,她竟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好熱!她側頭把滾燙的臉頰貼在石壁上。冰涼的感覺讓她心中一凜,難道食物中竟被下了藥?
她轉頭把另一邊臉頰貼到石壁上。是了,是下了藥,但卻不是致人于死的毒藥,而是……
她甩甩頭,抵抗著那幾乎已浮出水面的答案,站起身把整個身體都緊緊貼附在石壁上以汲取涼意,然而卻怎麼也抵擋不了心底洶涌而來的熱潮。
「宣赫。」
宣赫,你在哪里?為什麼你還不來?你快點來救我呀!
不對,弄錯了!她忽又搖搖頭,自嘲地笑。宣赫哪里有本事到這里來救我?來的應是夜神。每次我一有難他就會及時出現,今天他也會來嗎?
不對!宣赫也救過我的!在山洪中,還有那次在船上,船帆快要砸下來時,是他拖著我躍開的,還讓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那強健有力的心跳。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隆隆響聲,室內剎時又亮如白晝。
她緩緩回頭,眨眨眼,「是誰?」
扁亮中,一個黑影急急奔來,一把拉住她道︰「快,跟我走!」
她迷迷蒙蒙地抬眼看他,「你是誰?是宣赫嗎?」
一塊黑巾蒙著他的面,一雙眼仍是那麼明亮深邃,只是少了一分冷靜而多了一分焦慮。
「哦,你是夜神,不是宣赫!」她搖搖頭,微眯的眼里流露出一絲失望。
「為什麼是你呢?那麼久沒見過你,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把你忘了!可是為什麼我一有危險你還是會及時趕來救我?」她喃喃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因為你心里有一根弦與我緊緊相連嗎?無論相隔多遠,只要我輕輕一扯你就會感受到我的痛苦?」她抬手輕輕撫向他的心口,感受他的心在她的掌下強健地跳動。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沉聲問︰「他們給你吃了什麼?」
「嗯,」她眨眨眼,側頭道,「吃了飯,還有幾樣小菜。沒有筷子,我是用手抓著吃的哦!嘻嘻,幸好沒吃進鼻子里!」她嬌笑著整個人都偎進他的懷里,「嗯,好熟悉,你的心跳好熟悉!」她滿足地輕嘆。
夜神不再羅嗦,把她往肩上一扛便急奔出去。
石室門口豎著一塊極大的銅鏡,而石壁上則掛滿了白燈籠。鏡面反射燈光,是以每次石門一開即亮如白晝。
趴在夜神背上的北斗努力抬頭看看,笑道︰「怪不得,原來是這樣!只是為什麼要掛白燈籠?這是給死人用的啊!怎麼不用紅……」
夜神低喝道︰「閉嘴!」只管發足急奔。此處正是司徒家的後花園,藏在一座假山後面,極為隱蔽,但卻只有一個出口,倘被堵住便難以月兌身。
正想到這里,面前便出現一個人影,「可巧,咱們又見面了!」來的是武鈺,「在揚州你兩次從我屬下手中救走了她,今日你以為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夜神也不多言,放下北斗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回身解開纏在腰間的長鞭便準備應戰。
武鈺倒並不急著與他開戰,反自腰間抽出一把折扇,「啪」的一聲打開,慢條斯理地扇著風,「你以為這一戰你有幾分贏的把握?」
夜神目光閃爍了一下,卻並不言語,只把手中的長鞭握得更緊。
武鈺笑道︰「我知你其實連一分把握都沒有。兵家講究的是知己知彼。揚州那一戰你顯山露水,我對你已有個大致的了解,但你卻對我一無所知。今天這一戰尚未開始,你便先輸了一半。」
忽然北斗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朝夜神走來,面色潮紅,輕聲道︰「你為什麼丟下我?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說著軟軟地偎進他的懷里,「我真的好難受,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夜神知她所中媚藥發作,而且來勢極凶,看樣子就快撐不住了,不由得心急如焚。一狠心,抬掌劈向她後腦。北斗便即軟倒,臉上始終掛著夢幻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