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嘶啞粗澀,但听在他耳中,卻有如天籟。「你要喝水嗎?」他輕聲問。
「我要喝你的血!」
聲音雖無力,卻是典型的挑釁腔調。他的嘴角上揚,再上揚。看來她是真的活了!
「好!我就給你喝我的血。」他一翻身坐起,自腰間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在左腕上一劃,立刻,鮮血汩汨冒出。
「把嘴張開!」他將傷口貼上她的唇。她輕輕吮吸,腥熱的液體滑下喉,流過食道,熨貼她的胃,暖炙她的四肢百骸,
她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瞳映著她的臉,那麼清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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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些不一樣!可是到底不一樣在哪呢?
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的。木桃仍然生龍活虎,喳喳呼呼,和三天前一樣。段禎仍然每天忙得不見蹤影,晚上則睡在書房,和三天前也一樣。
可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這兩個天生的冤家死對頭竟然互相回避,幾天下來也沒踫上一面。堡中人沒得東西閑磕牙,都覺得不大習慣,甚至有人開始賭那兩人會在第幾天踫面說話。
「明天,我就賭明天!」陳同出手大方,一次就押下十兩銀子,然後回頭喊︰「元兄弟,你怎麼不賭?」
元澤望在一旁,興趣缺缺,「在谷中又用不著銀子,賭什麼賭?」
「噯!在谷中用不著,出了谷,可有用得很哪!」陳同拍著他的肩,一臉向往,「谷外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還有許多漂亮的姑娘,都是要用銀子買的!」
「我們又不能出谷。」元澤望雖神往,但一想到無法出谷,便泄了氣。
「誰說不能出谷?」陳同瞪了他一眼,「堡中每個弟兄都有出谷公干的機會。放心吧,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真的?可是那桃花瘴……」
「傻瓜!比主會發藥的,一人兩粒,出去一粒,回來一粒。」
「哦!」元澤望點頭,忽地突發奇想,「那要出去就不再回……唔——」
他的嘴被猛地捂住,陳同四下一望,見沒人注意他們,才悄聲說︰「這話別亂講,桃花谷五十年來還沒出過叛徒!」
元澤望立即點頭正色道︰「我決不再提!」
「想都不要想!明白嗎?」陳同板起臉。
他這臉一板就是三天,因為十兩銀子泡湯了!
段禎當晚就離開了桃花谷,沒有一兩個月是回不來的。隨行的有五個人,都是武功最高的黑衣侍衛,木菲自然在其中。
他們走得十分匆忙,堡中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只有當值的陳同、元澤望兩人站在門口目送六匹馬絕塵而去。
「陳大哥,你消息靈通,谷主這回是去辦什麼事啊?這麼急。」元澤望問。
萬事通這回可不通了,只苦著臉喃喃道︰「銀子!我的十兩銀子!」
銀子自然是飛了,通通飛進莊家口袋里。莊家下的注是木桃姑娘起碼三月不跟谷主說話。
這位莊家是誰?嘿嘿,不好意思!木桃姑娘本人也!
「哈哈!」木桃贏了一大堆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我真是聰明絕頂,看誰還敢說我頭腦簡單!」當然莊家不是由她自己出面,而是委托王嬤嬤代理,兩人事先還討價還價半天,最後定為四六分成,王四木六。
「原來這世上真有坐享其成的美事!」她拈起一根發釵,看來這家伙是偷了老婆的私房。又是一塊玉,做工粗糙,不值錢。咦?這鼻煙壺倒是挺精致,不知是誰的?這樣的東西居然也拿來賭?要煙癮犯了怎麼辦?會不會來搶啊?還是趕快藏起來吧!
木桃把這堆戰利品搬進密室,一古腦堆在石幾上,然後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出了門。
一堆人坐在院子里,個個垂頭喪氣,看見她來,都站起身打招呼︰「木桃姑娘,你好!」
「你們都在呀!咦,李總管也在呀!」木桃笑嘻嘻地也坐在石凳上,「都坐呀!站著干麼?你們剛剛在聊什麼?怎麼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也沒什麼,大伙打了個小賭,都沒贏,自然心里不太痛快。」李總管笑答。
「打什麼賭啊?怎麼不叫我參加?」木桃興致盎然地問,心底則在偷笑。
「小賭、小賭,不適合木桃姑娘。」李總管扯著嘴角,「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等一下,李總管,我還有話問你呢!」木桃叫住他,「我發現你最近好像對我客氣起來了。我記得剛來時你不假辭色,專給我臉色看,現在怎麼突然變好啦?」
「那是自然!你剛來時我以為是奸細,當然沒有好臉色了。現在知道不是,自然就客氣了。」
「哦!」木桃恍然,忽又奇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奸細?好像也沒什麼證據呀?」
「木桃姑娘正直又爽快,哪里做得來奸細?」李總管答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我不能做奸細?」木桃大為不解。
「你若是奸細啊,母豬都會上樹!」李總管丟下這句話,轉身踱著方步走了。
「什麼意思?」木桃轉頭,發現其他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問陳同︰「哎,陳大哥,你說剛剛李總管是在贊美我呢,還是批評我呀?」
陳同立馬把頭別向一旁,「我不知道!」然後轉身,背著手走了。
「不知道?」木桃又轉頭,發現所有人都跟約好似的,動作整齊劃一,剎那間走得干干淨淨。
「算了!苞這幫家伙沒有共同語言。」木桃站起身來搖搖頭,背著手回房去了。
路上踫到李總管,邊走邊吸鼻子。她揚手打招呼︰「李總管,感冒了呀?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李總管忙忙搖頭︰「沒有沒有!嗯,是有一點不舒服,沒什麼。」
「那你一定要多保重!」
「好好,多謝多謝!」李總管又吸一下鼻子,匆匆走至王嬤嬤房間。他們夫妻在堡內一直是分房住。
「老婆啊,快把鼻煙壺還給我吧,我已經撐不住啦!」他一進門就大聲嚷。
「活該!誰叫你拿它去賭!」王嬤嬤橫他一眼,「吸什麼吸,憋死算了!」她早就看那鼻煙壺不顧眼,這下可算解了點恨。
「老婆,算我求你好不好?你也知我煙癮大,一直都鼻煙壺不離身的。」
「那你還拿它去賭?」
「誰知谷主突然出門哪?我算準我會贏的嘛!」李總管分辯。
「你贏個屁!有我跟木桃做主,你贏得了才有鬼!」王嬤嬤一激動說漏了嘴,趕快伸手捂住,已經遲了。
「哦!我知道了,你這個老婆子找木桃合伙擺大家一通!」
「這個嘛,跟我沒關系,是她出的主意!」王嬤嬤很沒義氣地立馬出賣木桃,「不過我也賺了不少,我們一家人嘛,我的就是你的。」
「我不管你賺了多少,我只要我的鼻煙壺!」李總管那不爭氣的鼻子開始流清涕了。
「那個,在木桃那里!」
李總管聞盲立馬轉身出門,為鼻煙壺征戰。
「木桃這小丫頭居然扮豬吃老虎!」他走了幾步停下來,在一棵樁樹下擤擤鼻子,然後撫著樹干說,「明天捉頭母豬來試試,說不定還真能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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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試了,母豬當然不會上樹,而木桃也肯定、絕對不是奸細!因為她打死不肯讓出鼻煙壺,甚至李總管用桃花谷的地形圖加上所有的武功秘笈來換她都不肯。她說︰「我要這些垃圾干什麼?我就喜歡你的鼻煙壺,那里頭畫了一個小人,我都研究好了,不知小人是怎麼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