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聖將信將疑地拿起鞋端詳一陣,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皺著眉狐疑地瞟老太太一眼,這才發現她兩只袖子都空蕩蕩,不由心中一動,掏出一張大鈔擱在桌上,返身離去。
走了幾步又折回到跑車旁,打開後車箱把手中的鞋扔進去,這才帶著懶洋洋的克林頓走進東方百貨——東方家的又一產業。
二十分鐘後,吃飽喝足的一人一狗從頂樓餐飲部下來,打著飽嗝踱向跑車。東方聖手中還提著個超大號禮盒。
克林頓忽地緊跑兩步,跑到榕樹下,抬起後腿,嘩啦啦暢快淋灕撒了一泡尿,然後神清氣爽地走到主人身邊等待他給它打開車門。
但東方聖卻呆愣愣地盯著榕樹一動不動。桌子呢?算命的老太呢?怎麼都不見了?
去問問馬路對面的檳榔店吧!
「沒有呀!」皮膚白白牙齒黑黑的檳榔妹說,「我從來沒見過有什麼算命的無臂老太婆!哎,帥哥,要不你留下你的電話,等我一見到這樣的老太婆就立刻打電話告訴你好不好?哎,帥哥你別走呀!」
東方聖快步離開,全身發涼,雞皮疙瘩層層疊疊。這青天白日的,難道是見到那什麼了?咦?怎麼大白天也敢出來嗎?媽呀!
法拉利絕塵而去,拋下可憐的克林頓在原地跳腳。
噢,克林頓,原諒你的主人吧!他被嚇壞啦,哪里還記得你呢?
凌宅。
以純今天格外美麗,雪白的公主裙,雪白的蝴蝶結扎在頭頂,黑亮的及腰長發燙成小卷垂了幾縷在腮邊。
仍是不說話,仍是動也不動如雕像一般,卻美得渾不似俗世凡人,恍如不小心墜落凡塵的天使。金色的陽光灑下來,灑在粉紅的秋千架上,灑在天使的烏發上,淡淡地暈出一圈金色的光華。
許仙穿過櫻花林,看見的便是這一幕。恍若置身天堂,粉紅的櫻花,粉紅的秋千,雪白的以純,點綴在世俗紅塵里,清幽空靈,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氣凝神,生怕呼出肺里凡間的氣息污濁了這天堂的純淨澄明。
「今天是以純的生日,六歲。」管家跟在身後說,「秋千和禮服還有樓上一些玩具都是她爸爸送的禮物。」
「以純的生日?」許仙由衷感到高興,「太好了!林先生和林太太都在家嗎?」她還真想見識一下生出如此美麗女兒的父母。
但,「他們不在。」管家仍是不動如山地微笑,「今天只有我們陪以純過生日。或許等一下她叔叔會來。」
「為什麼?」許仙忍不住為以純感到心酸,「現在當父母的可以這麼輕松嗎?真讓人懷疑,以純這樣會不會跟他們的疏忽有關。」
笑面佛似的管家突地沉下臉,「請不要胡亂猜測!你只要做好你分內的工作就好!」
「好吧!」許仙聳聳肩,走向以純,「我這就去做我分內的工作了!」她知道這些有錢人最注重隱私。若不是為以純,她才懶得打听呢!
「以純!」她輕輕喚,如此溫柔,似乎怕稍大聲些便讓天使受驚而展翅飛走。她慢慢靠近,剎眼間,似乎看到天使目光一閃,迅即便又恢復如常的呆滯。
許仙一怔,莫非是眼花了嗎?但,不可能!她自忖只要不是百萬美鈔堆在眼前,她的視力和大腦絕對清醒冷靜超人一等。
那麼?一個念頭出現在她腦海,讓她一凜。
「以純。」仍是柔柔喚,「我們上樓到書房去好不好?」
避家逼人的視線射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
然後許仙牽著以純白女敕的小手,穿過櫻花漫舞的小徑,走向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的白色大房子。
客廳里,兩個人佇立在巨大的油畫前。
「這便是你的母親嗎?她的五官淡淡的,看起來倒不像能生出你這麼美的女兒來。可是為什麼,她會如此憂傷甚至于絕望呢?好像隨時準備從這個世界悄然淡去。」
「來,以純,我們上樓去。大人的世界晦澀難懂,我們不要去管它,也不要為它背負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沉重。以純有以純的世界,雖然別人走不進,但誰能說它不是美麗和純真的呢?」
書房門打開,然後在兩人身後輕輕合上。
一扇門,兩個世界。
花園里,管家皺著眉,略有所思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忽地大門外響起熟悉的汽車喇叭聲,又快又急,死命催促著。
「二少爺來了!」管家嘀咕著,匆匆趕去開門,「怎麼這麼著急呢?」
遙控鐵門無聲無息向兩旁滑開,立時一輛銀色跑車風馳電掣般沖進來,「吱——」剎在管家的胖肚皮前。
「天啊二少爺,你是不是看我這個胖老太婆不順眼?」管家拍拍胸脯,安撫受驚過度的心髒,可是等看到東方聖的臉色後,「二少爺,你好像比我受的驚嚇還大!」
「唉,別提了!」東方聖一躍下車,擺擺手︰「大白天的,居然也會撞上那種東西!噫——」忍不住又打一個冷顫,「以純呢?我給她帶禮物來啦!」說著從車里拿出巨大的禮盒。
「在樓上書房。」管家率先往前走,忽覺不對勁,停下來回頭左瞧右瞧,「你那只大狗呢?不是一直跟你形影不離的嗎?怎麼……」
「糟啦!」東方聖瞪大眼,「我把克林頓丟在街上啦!」把禮盒往管家手中一塞,急急跳上車呼嘯而去。
避家沖著車搖頭,嘆道︰「為什麼附近那些女孩子都說二少爺好酷?到底酷在哪里?」
巨大的書房,巨大的書架。凌家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大,雖然書架上的書一本本還算正常,但種類數量之繁多,足夠開一個兒童書店。而這不過是六歲的以純的個人書房。
有錢人就是大手筆啊!昨天光顧著欣賞以純的美麗,倒沒注意這整整三面牆的各國童話和卡通。
許仙隨手抽出一本《灰姑娘》,嶄新的,看來還從未翻開過。她輕輕撫模封面上的水晶鞋,嘆一口氣,又把書放回去,插在青蛙王子和白雪公主中間。
「知不知道你很幸福?」她回過身望著動也不動坐在地毯上的以純,「這樣的書房是我從小直到現在都無法實現的美夢。而你,明明已經身在美夢之中,卻寧願將它拋棄。」
許仙走近以純身邊蹲下來,抬起她精致的小臉,直直望進那對空洞茫然卻純淨到透明的眸子里,「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麼、在逃避什麼,我只知道你的心就像你的眼楮一樣清澈透明。而且我也要你知道我的心也同你一樣清澈。」她抓住以純的小手貼近自己的胸膛,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跳。
以純的臉依舊木然而呆滯。
許仙微笑著放下手,「我不指望你現在就向我敞開心門。從今天開始,我每天讀一篇童話,你只要听著就好了。總有一天,你會願意告訴我你自己的童話的。」
她伸手從以純身後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真巧《Cinderella》,竟然是英文版的灰姑娘。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麗的姑娘……」
樓下傳來的爭吵聲打攪了書房中夢幻的童話世界。許仙站起身拉開門,好吵!
「家教?以純需要的是醫生而不是家教!大哥有沒有長腦袋?他怎麼可以給以純請家教?難道他不知道家教是多麼危險狡猾的動物嗎?」一個沒教養的聲音氣勢洶洶地大吼,听起來很耳熟,誰呀?
「二少爺,」管家撫著脹痛的腦袋,無奈地勸,「你總不能因為自己曾吃過家教的虧就一竿子打翻天下所有家教吧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