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兩人都雙臂抱胸,各據一方。
「那天,」費澤承說,「首先是我看到貓被暴雨淋得透濕,還打噴嚏,帶她到商場買一套衣服讓她換。然後她說郁悶,想隨便走走。我就帶她到河邊。之後我們就一直坐在堤上聊天。聊的,都是你。最後又送她回家。全部經過就這樣。」
尊龍忽地撲過來揪住他衣領,瞠目厲吼︰「為什麼你不早說?」
費澤承吼得比他還大聲︰「你一見面就跟我拼命,我哪有機會說?再說,就算有機會我也不告訴你,你活該!」
尊龍揚起拳頭,忽然護士小姐的聲音響起︰「請肅靜!醫院禁止喧嘩!」
哼!尊龍恨恨放手,退開一步,指著出口處低吼︰「滾!我不要再看見你!」
費澤承整整衣領,「我也不想看見你!不過我還會來的,因為我要看貓!」一轉身,忽與一人撞在一起。原來是匆匆趕到的貝貝。
「貓呢?她怎麼樣了?」
尊龍也不理她,轉身進了病房。他的貓,還等著他的呼喚。他伸手擦去眼角的濕潤。
「貓,我錯了。打我罵我,好嗎?無論你怎麼折磨我欺壓我蹂躪我,我都甘之如怡!只要你醒來,貓!」
/*/*/
貓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很輕松,也很舒適。她慢慢飄起,飛升。她看到金色的宮殿,看到彩虹的橋。那便是天堂嗎?那便是通往天堂的路嗎?
她踏上橋的一端。忽然出現一名婦人攔住她的路,「回去吧,你不能上去。天堂沒有你的位置,人間更需要你。」
貓緩緩搖頭,「不,人間已沒人再需要我。」
熬人伸手朝她一推,「你回頭看看,難道你沒看到他的眼淚嗎?你仔細听听,難道你沒听到他的呼喚嗎?你還敢說沒人需要你?去吧!為著你,我情願再墜地獄接受刀剮火煉之苦!」婦人忽地縱身朝橋下躍去,墜入茫茫白淵,「回去!不要辜負我的心意!」
貓撲身去撈,卻只撈到一把霧。忽然,奇跡發生,婦人自霧中冉冉而起,一百位天使張開巨大潔白的翅膀,托著她飛向那金色殿堂。
貓呆呆凝視,忘了一切。一位天使離群向她飛來,翅膀用力扇向她。「去吧」
貓流下眼淚。好痛——
/*/*/
「貓,你醒了?你終于肯醒過來,太好了!」
為什麼這麼痛?這破碎的身體難道是我的嗎?想動一動都不行,還不如不醒。
「貓,」尊龍握住她未傷的手,狂喜地吻著,「你痛不痛?你想吃什麼嗎?或者是想喝點什麼?還是想說話?想要點什麼東西?」他興奮得幾乎語無倫次,「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立刻給你弄來!」
貓哺動嘴唇,艱難而緩慢地吐出一句︰「我要,自由。」
尊龍頓住。心仿佛撕裂而去。他垂下頭,臉埋進她的學心,良久。
掌心傳來濕熱的感覺。他在哭嗎?
他抬起頭,淚濕盈睫,目光卻無比堅定,「不可能!除了這一樣,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我什麼,都不要。」
/*/*/
六月十三。正午。
貓渾身石膏,躺在病床上,淡淡問︰「今天不是你的婚禮嗎?為什麼你還在這里?」
尊龍舀一勺雞湯,吹涼了,送到貓唇邊,淡淡答︰「推遲一個月。」似乎在說別人的事。
「為我嗎?」
「……」
貓喝下雞湯。「我會快點好起來。」
次日晨,童瞳一如既往送早餐來,但卻不同尋常地戴著副墨鏡,而且不肯摘下。
貓說︰「尊龍,我想吃葡萄,謝謝。」待室內只剩兩人,她問︰「昨晚哭了一夜嗎?」
童瞳深吸一口氣,嘆︰「或許吧,昨晚我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摘下墨鏡,果然兩只眼楮紅腫如蜜桃。
「你是我所見過最奇怪的女人。」貓皺起眉,「既然是你的,為什麼不努力爭取?反而一再忍讓。你是想讓我被負疚感壓死嗎?」
「你救過我的命。」
「算了,」貓擺擺手,「那兩人本來就是沖我來的。」肇事者己被抓住,並且供認出幕後主使蘇菲及所要對付的人是尊龍的同居人,那不是貓還是誰?
「但事實上你確實救了我。」童瞳握住她的手,紅紅的眼眶里又泛出淚光,「或許我才是該退出的那一個。現在的我,有什麼資格和你爭?」
怒氣迅速凝聚在貓眼里,「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你以為我會拿恩人的姿態要挾你嗎?」
「不是的,貓,我沒這樣想過。」眼淚紛紛墜到貓手上。
貓閉上眼,憎恨自己破碎的身體,讓她不能逃離這出荒謬的戲。「拉登還好嗎?」
「還好!」童瞳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問到拉登。
「替我好好養它。將來,我走的時候,至少身邊還有一個伴。謝謝!我現在想休息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童瞳默然而去。醫院門口,她走向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美婦人,笑容滿面,「姨媽,您說得沒錯,懷柔政策是最有效的!但——」她忽又庭起後,「我總覺得不太光彩。」
歐佳如握住她的手。小瞳,你又漂亮、又溫柔,又能干,只有你才是尊龍的最佳伴御你要堅信這一點。」
/*/*/
七月十三。正午。
貓站在窗前眺望對面產房,溫馨的哺乳圖讓她臉上浮起感動的笑容。
「看什麼?」尊龍提著餐盒進門。
貓回頭,笑容頓斂,「你怎麼還在這里?你難道忍心讓她在教堂等你嗎?」
「不會。己經改到下個月八號。十三號畢竟不是什麼好數字。」
「僅僅因為這個嗎?」
尊龍深深凝視她︰「你難道真希望我拋下你去娶別人嗎?不,至少在你出院前我是不會結婚的!」
「如果我一輩子不出院,是不是你就打算一輩子不結婚?」
「……」
「魚尊龍,你到底要傷透兒個人的心才會滿足?」貓看也不看他,徑自走向門口,「我現在就出院!」
尊龍條件反射般跳起來,「不行!你還沒好!」
「腿長在我自己身上,除非你把它們打折!」
/*/*/
貓出院了,百般不情願地被尊龍強行架回他的寓所。
其實說什麼百般不願,根本就是半推半就!貓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虛假。再放縱一下吧,就當是最後的奢侈。心底最深處還隱藏著一個願望,是那天看了產房的嬰兒後突然產生的。
她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只屬她卻流著他的血液的孩子。
「陳醫師,」她打電話給主治醫生,「我現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進行劇烈運動?」
「哪種劇烈運動?如果是跳繩跑步爬山之類的那就最好不要!」
「不是這種,我是說——那個。」
「哪個?你說明白一點。」
「哎呀,就是——算啦,當我什麼沒問。」貓面紅耳赤就要掛上電話。
「哎呀,我知道了!你是說那個是吧?有什麼好害羞的?直接說嘛!那個是可以的,但還是要控制一下,不可以太劇烈。不過看你男朋友對你這麼好,他一定會很溫柔的,對不對?」
貓放下電話,心髒還在撲撲亂跳。
五分鐘後,陳醫生又接到另一個電話。
「我是尊龍。我想問一下,貓的身體復原得怎麼樣?能不能夠進行某種劇烈運動?」
「劇烈運動啊?哈哈,你們小兩口還真是心有靈犀啊!怎麼?憋不住了?哈哈放心吧,沒問題的!只是記住要溫柔哦!」
「謝謝謝謝!」尊龍趕緊掛掉電話,雖害臊卻掩不住心中狂喜。原來她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原來她也跟他一樣迫不及待。天知道,他忍了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