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有嗎?證件有沒有放在里面?」
「沒有!她大概是忘了。」他抬起頭,倏地對護士小姐露出笑容,而這一笑立刻讓護士小姐看呆了。
「沒關系,證件以後再補上,我先說我的名字和身分證字號,可以嗎?」他語氣溫柔地說道。
「喔!當然可以……」
「妳今天怎麼有空來做頭發?而且還那麼早……」好友蘿拉一邊幫她洗頭發,一邊說道。
「今天沒法睡了,索性來找妳,做頭發、做臉,慰勞自己一下。」淳寧閉著眼楮說道。
方才已經做完臉部的清潔、保養,現在則繼續處理頭發。
現在洗頭真的很舒服,可以選擇躺在一個台子上,讓人在頭上按摩指壓,洗完之後直接沖水,也不用移位。
「是嗎?妳們這些作家真好,最懂得安排享受生活。」蘿拉看著好友,不禁發出第N次的怨嘆,今天因為突然下雨,所以好多預約都取消,她也難得可以親自為好友做服務,一邊閑聊。
淳寧只是笑笑,沒說什麼。
和她相識多年,蘿拉看著好友的表情,觀察敏銳地問道︰「妳今天不太想說話?」
「嗯。」
「有心事?」
「嗯。」
「想說嗎?」
「……還不想。」她說不出口,關于他的事,她無法對好友啟口,而且怕說了之後,會被罵到臭頭,友誼有破裂之虞。
「好吧!那我就『靜靜地』幫妳弄了。」知道勉強不了,淳寧想說時自然會說。
「謝謝。」她深深吸口氣,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平靜,但她的心早像被數頭大象來回走了好幾趟,每一步都令她難受。
無法不去想仍在醫院的他,將正生著病的他丟下不管,實在是件很殘忍的事,可她既沒辦法去醫院看護他,也沒辦法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所以她只有跑來這里,讓自己冷靜下來。
在他那樣對她後,她真的不敢留他了,對他的一無所知,現在成了致命傷,本以為可以不在意的,但在經歷了幾乎稱得上是「死里逃生」的險境之後,她不敢再自欺。
尤其忘不了自己在他身下努力掙扎的樣子,想要擺月兌他卻徒勞無功,光是想到這,她就不寒而栗。
只是……把他昏迷、精神錯亂時所做的事情,完全怪罪于他,這樣又何嘗公平呢?
在一時心慌和恐懼下,作出將他趕出去的決定,這樣對嗎?
雖然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可她的良心似乎自有主張,令她難以平靜,反反復覆。
腦中不停地浮現他痛苦地躺在病床上打點滴的模樣,還有他的申吟聲。
懊死!無論她走到哪,就是無法不去想。
不行!她再也受不了的猛地坐起身。
「嘿!妳怎麼了?」蘿拉驚道。
「我突然想到有事,先幫我把頭發上的泡沫洗掉!」她急切地說道。
蘿拉雖然困惑她突如其來的轉變,但還是依言幫她清洗了頭發,飛快地吹干,然後驚愕的看著她像逃難似的匆匆奔離自己的工作室。
蘿拉若有所思的輕撫下巴,上回看到好友這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是她大學談戀愛時,那現在--??
「他跑走了?」她不敢置信的瞪著那已空無一人的病床。
「對呀!他趁我們不注意時,自己把點滴拔掉,一聲不響的溜走了。」值班護士皺緊眉頭說道。
她不自覺的揪緊系在脖子上的絲巾。「他……燒退了嗎?」
「有,退燒了,不過應該要再多觀察幾個小時,才能確定不會再燒起來。」
他去哪了?「那--他東西都拿走了?」
「對!」
這麼說,他應該已經看到她放在里面的東西,他不是笨蛋,應該明白她的意思。
咬著下唇。「我知道了,不好意思,麻煩妳們了,那--他住院費用還需要再付嗎?」
「應該不用了,不過還是請妳去櫃台確認一下,這是單子。」護士遞給她一張紙。
她低頭看了一下,發現上面的姓名字段已被填上了。「林、靜、海?」望向護士小姐。「這是他告訴妳的名字?」
「是呀!不對嗎?」
她搖搖頭。「沒什麼。」向護士點頭道謝致意後,她便轉身離去。
林靜海--寧靜海……
看到這三個字,奇異地感到揪心。
為什麼他要取這個名字呢?在回家的路上,她反復思索這個問題。
回到住處公寓樓下,在拿出鑰匙開門前,特意四處張望,但--沒看到他的身影。
他沒回來這……
爬上樓梯的每一個腳步,顯得格外沉重。
她咬緊下唇。他不是笨蛋,從醫院醒來後,看到她不在,卻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打包,並收回給他的鑰匙,以及付清他的「薪資」--對于她的意思,自然再明白也不過了。
所以--又有什麼好說的呢?是她親自趕走他的,只是沒想到她的感覺竟會這樣的苦澀、難受,心像被無數的針刺一般。
走進屋子,背靠著門,猶疑著要不要再轉身出去尋人,或許尋到的機會渺茫,但不試的話……
這時,門鈴聲突地響起,她立刻回過身子,瞪著對講機。
「--哪位?」
「……掛號。」
听到這聲音,她額頭輕靠在對講機半晌,然後拉開門,直接奔下樓梯。
第六章
一拉開門,就看到他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拿著一個大塑料袋站在雨中看著她。
還來不及釋然,一股怒氣就已急沖而上,破口便罵出來。「你去哪了?你在干什麼?為什麼要偷偷溜出醫院呢?」
他沒說話,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只信封。「拿去,請簽收。」
她瞪著他手中的東西,好似那是條毒蛇一般,咬著下唇。「……不用!你留著。」
他丟給她,令她不得不接住。「我的工作還沒完成,還不能拿錢!」說完,他就收起傘,越過她直接走進公寓里。
她愣了愣,旋身爬上樓梯,揪住了他的衣服,逼他不得不轉頭下睨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你肯回來?在我……在我那樣對你之後?」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妳對我做了什麼?」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她松開手,別過臉。「你知道的。」聲音中有著愧疚。
他聳聳肩。「我不知道!我病了,妳只是把我送到醫院去,不是嗎?現在我康復了,所以能夠回來繼續完成我的……『工作』。」說完,他便轉身繼續往上走。
這情形已經完全超出她所預期的了,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手不自覺地揪緊了系在脖子上的絲巾,然後,她快步的爬上樓去,在他進屋前將他攔住。
「等等!在你進去前,我有話問你!」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他看了看她,然後低頭把玩著仍滴著水的傘。「什麼事?」
她連連深吸好幾口氣,將氣息平穩下來後才開口。「這游戲我無法再這樣玩下去!」
他冷漠的看著她,猛地握緊傘把的手微微透露出他的心思。「--妳想怎樣玩?」
「你得告訴我你是誰、你從哪里來?--我不能再對你一無所知了。」
他表情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復正常。「為什麼?」
她伸手扯下系在脖子的絲巾,當他看見她脖子上清楚的指印瘀傷時,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那是--我做的?」
她輕輕點頭。
現實與夢境相疊,他肚子如遭人重擊。他傷了她?他竟錯手傷了她?!難怪她--
終于明白,他閉了閉眼。「對不起,我不知道……」再辯解有何用?可他很清楚,即使在分不清現實的當時--他的殺意真的很強,若不是僅存的良知支撐著他,他一定會把她--想到這,他胃不禁一陣翻涌,整個人晃了晃,蹲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