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寵溺地對她笑笑。「你快樂就好,看到你快樂,我也很高興。」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本以為已熟悉了這個島,但透過她的眼,他又似乎更加深刻的認識了這個地方,讓他有耳目一新之感。
兩人說說笑笑,商量著待會兒要去吃什麼?重新加入島民日常的生活圈中。
其實,日子真的可以過得很簡單。
今晚,小琉球島上頗熱鬧。
希平與藍翎坐在院子中一邊烤肉,一邊欣賞頂上皎潔的上弦月。
遠方傳來鞭炮聲和鑼鼓聲,他倆不約而同抬起頭。
「那是?」藍翎問道。
「可能是里長伯隔壁的要娶媳婦,所以在拜天公。」
「晚上才做呀?」
「嗯!會持續整夜。」
「哇!真的還很傳統。」現代化的建築,卻仍保有舊的風俗,或許台灣有許多遺忘的風俗還可以在這邊找到。
人情呢?是否也可以保有早期台灣人的熱情和淳樸呢?
她動手將肉翻面,並刷上烤肉醬。「你會一直住在這里嗎?」
「應該會吧!我並沒有想離開這里的念頭。」這里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可以很自在的活。
「這一輩子你都打算這樣……一個人活下去?」
「不知道……沒想那麼遠,也不想去想,不提這個了,明天你就要離開,我送你一個東西。」希平從口袋中掏出一只貝殼笛。
「啊!謝謝!」那貝殼上的花紋很美,令她愛不釋手,不過她試吹了幾下,吹出幾個不成調的音。「哎呀!可惜我不會吹。」她有些沮喪地說道。
「沒關系,我教你。」他接過後,也沒有擦拭便吹了起來,她看著看著,臉莫名紅了起來。
那應該不算是「間接接吻」,何況——他是「姊妹」,不是「男人」!
雖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可卻揮不去那份羞窘,其實她並不是將他視為「姊妹」,不過對他的感覺,也不是過去經驗曾有過的,一時間也難以定義,只能說,在短時間內,在她的生命中,他已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如果沒有遇到他,與他為伴,此時她一定躲在某處不停地哭泣,自艾自憐的。
想到這,看他的感覺又不同了。
听他吹奏好幾首優美動听的樂曲,再搭配海濤聲,令人聞之心平氣和。
待他停下來,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音樂是不是你自己創作的?」
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她掩不住得意的笑道︰「我就是知道。」見他仍一臉疑惑的模樣,她嘴巴咧得更開。「你自己沒有發現嗎?那個音樂充滿了你的味道。」
「真的?」
「是的……你的音樂就同你的人一樣,好貼近人的心。」她柔柔地說道。
孰料,他听到這話,臉竟然紅了。「你別笑我了。」
看到這麼一個大男人害羞的模樣,實在覺得他可愛極了,好想把他帶回去當弟弟。
思及此,心念突地一動。
「我問你,你今年幾歲了?」兩人認識至今,對彼此大半的人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可竟還不知道彼此的生辰。
「二十五歲了。」
「我也是,你幾月幾日生的?」
「六月六日。」
她不信地睜大眼楮。「國歷嗎?一九七七年六月六日?」
「嗯!」看到她驚訝的樣子,他忍不住笑出來。「有什麼不對嗎?是不是想到‘六月六日斷腸時’這部電影?每次我說出生日時,大家都會這樣鬧我。」
她看了看他,表情莫測難懂,然後從腰間的包包中掏出身分證給他,他看了之後,不禁睜大眼楮。「我們兩人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面對這特殊奇妙的巧合,兩人又驚又喜,他們凝進彼此的眼中,一種更親密的聯系感油然而生。
「難怪我對你有一見如故之感。」
「我也是。」這種特殊的親密感居然會發生在認識不久的人身上,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他開口輕輕說道︰「沒想到我們都是雙子座的。」
「對呀!每次一說到星座,大家都說我們雙子座善變,有雙重性格。」
「你有嗎?」
她想了一下。「多少有一點吧!有時也覺得自己個性矛盾到了極點。」就像她最厭惡第三者,卻還是當了第三者,可以說她是不由自主、情難自禁,或是她個性使然。
他亦無奈一笑。「我好像也是……你听過雙子座的傳說嗎?」
「嗯!」藍翎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听說他們是古希臘時期兩位雙生兄弟王子變成的,雖說他們是雙生子,卻是同母異父,一個父親是平民國王,只是普通的人子,另一個父親則是偷佔他們母親便宜的宙斯,所以擁有神子身分,是不死之身。在一次獵祭野豬準備貢獻給月神的活動中,他們與同樣也是雙生子的堂兄弟起沖突,結果人子的那一位不幸死亡,神子因此哀傷莫名,遂向宙斯請求,希望能夠將自己的一半神命給人子,讓他復活,宙斯答應了,並將這兩個相親相愛的兄弟迎至天上,讓他們成了雙子星,可以永遠在一起。」說到這,藍翎輕輕嘆口氣。「不知道,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們,是否也是雙子星座中的某兩顆星星投胎的。」
「有可能!我們可能約好要一起誕生在這個地球,然後——相遇。」
「嗯!」姑且不論這是不是胡言亂語,但他們都願意這樣相信著,他倆互換帶有秘密的微笑。
「不過仔細想想,說不定也有另外一個可能喔!」希平將已烤熟的肉拿起,重新翻了一下木炭,讓它們燒得更旺。
「什麼樣的可能?」
「說不定我們兩個在多年前的六月六日于法國諾曼第登陸時,是肝膽相照的同袍,同時慘遭德軍攻擊,因而壯烈犧牲了,所以我們便在多年後的六月六日出生,以享受太平盛世。」他眉飛色舞地說道。
她听了則哭笑不得。「真敗給你了,愈扯愈遠,說不定我們是德軍咧!被美國的狙擊手開槍打死了。」
他咧嘴大笑。「呃!這也有可能喔!然後還有——」
遠方浪濤聲不停,隱隱約約伴著歌仔戲的樂聲,而他倆此刻的心境就像天地間唯有他們一般的自在和怡然。
人生一大樂,就是能遇到知己開懷暢談。
久違的幸福感慢慢回到他們的身上,不再在意明天的離別。
畢竟把握此時此刻,比任何事都還要重要。
「船來了!」一艘船艇載滿游客緩緩駛進港中。
藍翎費勁地吞下喉頭的哽咽。「嗯!我要上去了……這次,真的謝謝你。」
「不!我才要謝謝你,這幾天——」
她用手指輕堵住他的唇,阻止他再說下去,微微一笑。「這幾天,我們都很快樂!」
「嗯!」希平緊緊握住她的手,強烈的不舍盈滿他的心胸,很想開口再多留她幾天,可知道她還有一場仗要打,她必須回去!
他伸出另一只手輕撫她的臉。「回去後,如果受了委屈,心還是很痛的話,就回來這里,我永遠歡迎你!」
她搖搖頭。「不要!我不要在那種狀況下回來找你,我要很快樂、無憂無慮的來找你!」
她的話讓他愣了愣。「你……真的變得不一樣了。」在陽光下,昨日模糊的感覺此時變得鮮明起來,她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海一般澄淨,已沒有初見時那份抑郁。
她拉著他的手模著自己的心。「因為這里有點改變了……」她露出微笑。「我決定選擇不哭泣,要好好地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