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聞言皆會心一笑,真是謝天謝地。
或許是見到孫子在身邊,所以今晚雲母的情緒特別好。「講到這,又會想到丞風做過的一件蠢事!」」我?」丞風困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老媽,我很確定自己沒笨到吃了菠菜後就跑去擋火車!」
「你是沒有,你小時候根本不愛吃菜,偏食得要命,有夠難養的!」雲母轉向茱敏,後者正露出一臉興味的神情。「這事我還沒講給你听過,你要听嗎?」
「要!」在她坐月子期間,雲母曾跟她分享過許多丞風小時侯的趣事,只是當時的興趣沒有現在濃。
「媽!您可不可以先講給我听?」丞風請求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雲母沒理他,兀自笑著說下去。「以前不是有出卡通,叫什麼‘科學小飛俠’——」
此話一出,丞風立刻大叫︰「啊!我想起來了,媽,別說!」
「我也想起來了!」雲父也呵呵直笑。
看到他們的反應,茱敏更加好奇了。「出了什麼事嗎?」
「他呀看卡通著了魔,以為披上一件薄被,就可以像科學小飛俠從天而降,打擊壞人。有一次,他趁我不注意時,偷偷從家中帶出一條毛毯,然後跑到鄰近工地去玩,這渾小子,居然還跑到二樓,那時牆都還沒搭起來,他就站在邊邊,學科學小飛俠說了句什麼——惡魔黨大頭目,我來抓你了!之後也不管別的工人怎麼呼喝,他就這樣不怕死的往下跳,嚇死人了!」
「對呀!當我們得到消息趕到時,沒人敢相信他有那種勇氣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雲父搖頭嘆道。
不怕死的勇氣……
茱敏已經領教過了,想起丞風下午的行徑,她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望向她,那瞬間,他們交換了只有兩人才懂涵義的眼神。
「當時……他跳下來後有沒有怎樣?」她收回視線問道,丞風則假裝听不見,埋頭猛切牛排,見他整個耳根子都紅了,就知他有多窘了。
「哼!算他命大,先跌在沙堆上,之後才滾到地上,下巴拉裂了一道口子,縫了幾針。」雲母想起那時的情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丞風這時抬起頭抗議道︰「什麼叫我命大?那是我聰明,早算好要往沙堆上跳,本來會沒事的,全是因為被旁邊大人的叫喊聲嚇到,所以一時沒站穩,才會滾到地面上撞傷的!拜托!從二樓跳下,哪會有事呀?!」
雲母瞪他一眼。「還敢講?大家都差點被你嚇死了!」雲母轉向崇祺,聲音轉柔地說道︰「我的寶貝孫,以後不要學你爸爸那麼笨喔,好不好呀?」
已經會說話的崇祺,雖然還不太明白女乃女乃在說什麼,但人家問他好不好,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乖巧地點點頭。「好——」
雲母滿意地點點頭。「這才乖,叫女乃女乃——」今天下午他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訓練他喊爺爺、女乃女乃,其實崇祺會叫,只是鬧別扭不愛開口,如今混熟了,就很听話了。
「女乃女乃!」
「好乖唷!」
雲母香了他一個。
「千萬不能跟笨爸爸一樣。」
「嗯!笨爸把!」
崇祺頓時如實復誦。
丞風睜大眼楮,一臉受了傷的表情。「兒子,你怎麼可以罵爸爸?」
眾人同時爆出笑聲。
今晚的雲家很熱鬧!
※※※
本咕——咕咕——報時鳥叫了十聲後,悅耳的音樂立時響起。
茱敏從雲母房間走出來,吸了好幾口氣,才讓心緒沉澱下來。在走回房時,和丞風打了照面。
「跟媽談完話了?」
丞風問道。
「是呀!」茱敏舉起手中的「戰利品」。「她把一些沒用過的皮包和衣服全給我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這些東西她拿了也沒什麼機會用到,但又不好推拒長輩的好意。
「嗯。」兒子喜歡趴在他的肩頭上。「原本以為他下午睡得太久,晚上會很難哄,可沒想到一下就睡了。」
「他很少出過這樣的遠門,可能興奮了點,你……」茱敏停了一下,在此刻稱呼雲母為「你媽」,感覺很怪,所以——
「媽還給我一樣東西。」
她抽出一個長型的紅絨盒,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條很美麗的珍珠項鏈。
丞風認出那是他母親最鐘愛的一條項鏈,會送給茱敏,自有其意義。
「這應該是——」茱敏咬著下唇遲疑地開口。「應該是要送給你妻子的吧?」
「你就是,不是嗎?」他語氣平和地說道。
她抬起頭望著他,而他坦然回視,最後,她點點頭。「我會暫時保管。」
這時,她突然發現他的下巴有一條疤痕,那是她以前從未注意過的,直到此刻。
她不禁舉起手指著那疤痕。「那就是你當科學小飛俠的證據嗎?」
丞風聞言伸手觸模自己的下巴。「咦?沒想到這疤還在,我還以為長大後就會消失。」
她笑笑。「如果疤痕這麼容易消失,那整型業者恐怕會少了一大筆進帳。」她停頓了一下,才道︰「時候不早,晚安!」
「晚安……」丞風看著那扇漸漸關起的門。
疤痕沒那麼容易消失……
他默默咀嚼著這一句話,兩手插在口袋,緩步朝他今晚睡覺的房間走去。
未來還有得模索呢……
必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倘或一無消息,如沉船後靜靜的海面,其實也是一靜靜的記得。
第七章
晨光自厚厚的窗簾穿透進屋內,床上的男人從枕上稍稍抬起頭,听見從另一個房間傳來的輕柔樂音——象征一天的開始。不用看表,他也知道此刻是早上六點半。
他再度將臉埋進枕頭中,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間,不知過了多久,他依稀可以听到樓下洗衣機啟動的聲音。
他眼楮依舊緊閉著,眷戀在夢境的出口處。
再來又听到了排油煙機打開的聲音,以及鍋鏟交踫的聲音,而他似乎可以聞到的。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陣,直到他自己的鬧鐘也響了,他才掙扎地從暖暖的被窩探出頭來,將鬧鐘關上,然後再縮回被窩里。
他承認自己變懶了,不想那麼快就起床。
在軍中養成隨叫隨起的好習慣,早被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十分鐘後,響起了敲門聲,他把臉埋在枕中,藏住他浮在唇邊的淺淺笑意。
在沒有得到回應後,未鎖的房門被推開。
「雲丞風,起床了!」
好听悅耳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從枕中發出「唔」一聲以示回答後,他將臉埋得更深。
接著,他听見預期中的輕巧足音滑過房間,之後是——
「唰」的一聲!滿室大放光明,幸虧他有先見之明,才免除了視覺神經一大早就受到強光刺激。
「別賴床,要不然上班會遲到!」感覺到床的一角凹陷,盡避閉著眼他也可以描繪她的動作,此刻的她正半跪在床上,朝放在床頭櫃中央的音響伸手,不一會兒,中廣新聞晨間播音員的聲音流瀉而出,然後床再度震動一下——她下去了。
「十五分鐘後,還沒見到你下樓,我就上來放‘命運交響曲’!」她輕輕柔柔地撂完話後,便走出房間。
而他則在房門關上三秒後,把眼楮睜開,揉揉眼楮,听著播報員重復昨日的舊聞,那冷靜標準的發音,總可以讓人有效地清醒過來,坐在床上發呆了十秒後,他才認命離開溫暖的被窩,走進浴室里刷牙洗臉。
從梳洗到穿整完畢,花費不到十五分鐘。下樓來到餐廳時,她已經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報紙。見他下樓來,才接下已經放好吐司的烤面包機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