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從未有的歉疚之感從心中升起,沒一會兒他立刻壓下,不,他沒錯!他沒有虧待她,他給了她衣食無缺的富足生活,她沒有資格埋怨,除了……
他腦中再度浮現那雙盈滿深意的晶盈大眼,那討好似的乞憐眼光。
想起當他看到自己的繡畫像時,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從來沒有那麼難受、怪異過。
他兀自陷入思緒中,全然沒注意到此時有另一人也走進後花園。
少華眨眨眼楮。喝!他從沒見過駱靖堯發呆沉思過,而且還是面對一池蓮花,不過這個畫面好生養眼,駱靖堯的絕世之容和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傲世之姿,簡直是曠世美景。
但現在可不是能閑情欣賞美景的時刻,他今天來可是有天大的要緊事,輕咳幾聲,驚醒了那個在沈思的人。
是誰膽敢來干擾他?靖堯眯眼望向來者,一看到少華,他眼中閃過一抹慍色。「你來干麼?最近這些日子我們最好保持距離。」他冷然地說道。
少華一臉無辜地看向他。「你該不會是將外面那個說你有斷袖之癖,而你的對象就是我的那個無聊傳言當真吧?」
靖堯冷哼一聲,他向來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但他真的氣少華,因為這家伙一直說是他沒有善待戚荻蓮,才被休了,每當被這樣指責時就會讓他產生罪惡感。
少華勉強壓下笑意。「放心,沒人會信這種無稽之論,我花名在外,‘醉花樓’的姑娘們都很樂意為我作證,保證我絕對只對‘姑娘’有興趣,所以嘍,若是你想要盡快洗刷罪名的話,平常就是得放段,多到這些歌伎酒樓走動走動,瞧!在非常時候就可以發揮作用了。」
靖堯拉下臉,他可不想听這些胡言亂語。「你來到底有何事?」
那冰冷的聲音立刻讓少華記起來意,他臉色一整,換上正經的面容。「我們安排在邢州的探子來報,近來五王爺有極不尋常的動作。」
一听到此,靖堯的表情一變。「什麼樣的動作?」
「遼人出入頗多,邢州城儼然成為遼人之城。」少華嚴肅地說道。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知道此事了嗎?」
「知道。他剛下道密令,要我們立刻去邢州,調查五王爺和遼人之間到底在搞什麼鬼,若是掌握到謀反之證據,即立刻出兵討伐。」
去邢州?靖堯心一凜,現下尋找他妻子的事勢必得擱下,唔!他想到哪去?怎能拿這種事同國家大事相比?
「我明白了,待我收拾好行李便立刻出發到邢州去。」
少華點點頭。「我已準備妥當,至于……」他吞口口水。「找嫂夫人之事?」
靖堯以刻意裝出的冷漠說道!「等這事辦完之後再說了,現在沒空理會。」
少華頗為感觸地看著老友,看來得要過好長一段時間後,才能解決這場家務事吧!
第四章
邢州城和遼國緊緊相鄰,為重要邊境之城,近來遼國屢犯宋疆,自真宗與之簽訂「檀淵之盟」後,雖戰事稍減,但年年要求大量的金銀財寶做安撫金,歲出之大,成為大宋的致命傷之一。
邢州城擁有極精良的兵馬,宋朝大半精銳盡集中于此駐扎,而守將是當今皇上的五皇叔趙擎王爺。
但趙擎與遼國頗為友好,為了表示友善,甚至開放了邢州城,讓遼人可以自由進城來經商做買賣,甚至鼓勵遼宋通婚,藉著文化、生活的融合,消弭種族間的隔閡,因此五王爺在遼國有極好的評譽和信任。
邢州城因開放通商成了商業重鎮,除了遼人外,倘有西夏及西域諸國的商販等皆聚在此處做買賣,整個城市繁華熱鬧、生氣勃勃,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聚于此。
但在熱鬧繁華的外表下,卻暗潮洶涌,正因人種聚集復雜,也是情報最佳的交換場所,在此可以輕易得知各國最新消息,在看似和平的外表下暗潮洶涌,外族人全都睜大眼楮,虎視眈眈。想知道大宋何時會露出衰敗的跡象,一尋到空隙,便會如豺狼一般,毫不留情的撲殺過來。
這天邢州城來了兩位頭戴斗笠,笠前罩有一層黑紗巾使人看不見容貌的嬌客。
「哇?公子,這邢州城好熱鬧呀!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牛、羊、馬呀?」
「你挨緊我一點,若被人沖散了,在這麼多人中,我可找不著你。」
「是……唉呀!」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隊急行的商旅插入其間,將兩人給分了開。
其中一位連忙將斗笠前的紗巾掀開,露出一張絕美月兌俗的臉蛋。「穎兒,你在哪里?」她大聲喊道。
「我在這里,小……公子!」另一邊傳來回應的呼喊。
待那隊商旅走過,荻蓮穿過揚起的黃沙,走到跌坐在地上的穎兒面前。「怎樣?有沒有傷著?」
「沒事!」穎兒嘟著嘴揉揉摔疼的,將面巾掀開擦去臉頰上沾惹的塵土。
為了避免再次被出入頻繁的商旅給沖散,主僕倆閃進旁邊的一條巷子。
「小姐,我們來到邢州城就可以打听到大小姐的下落?」
「不知道,只能踫運氣了。」其實荻蓮並沒有把握,現在的她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戚、宮兩家是暫時無法回去,她怕回去會為他們帶來麻煩,現在的她,就像只無頭的蒼蠅,在一堆混亂中試圖找到目標往前進,而找到大姊宮荻蘭只是目前暫定的方向。
幸虧父親和母親給了她一大筆金錢作私房,也才容得她如此率性胡鬧。
正當她們打算繼續往前走時,突然听到不遠處傳來尖銳喊叫。「救命呀!有沒有人快來救救我們呀?」
穎兒暗喊一聲糟了,正要伸手,眼前一花,她只拉到空氣,她向天空拋個白眼,唉!總是這個樣子,自從開始「浪跡天涯」,每逢路見不平時,戚荻蓮總是那個拔刀相助的人,有時候,小姐根本不管自己行不行,也不看情況有多不利,就像拚命三郎,奮不顧身跳進去,雖然憑藉家傳的靈活拳腳功夫及上乘輕功,總是可以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可是這樣長期下來,她真怕所有的好運都用完,小姐會受到傷害。
而更教人憂心的是,荻蓮這種不愛惜自己生命的行為是為了什麼?或是……為了誰?
嘆口氣,她緊緊跟隨在小姐的身後。
這次荻蓮救了兩名正被三個登徒子輕薄的遼國少女,她們兩位出身不凡,姊姊叫耶律萍,妹妹叫耶律琴,是遼國的貴族,她們的父親正是遼國駐邢州的官吏耶律文,她們來邢州探望父親時,因一時貪玩,所以瞞著家人和侍從偷偷溜了出來,誰知居然會踫上一群無法無天的壞東西欲欺辱她們,幸虧荻蓮及時伸手救援,若讓這兩名女子有任何閃失,只怕會引起宋遼之間的沖突,所以荻蓮在無意中化解了一場爭端。
不過這次路見不平,倒帶來另外意想不到的遭遇。
年方十五上下的耶律萍和耶律琴,對荻蓮和穎兒非常有好感──尤其她倆都做男裝改變,外表俊美,為了報答她們的救命之恩,根本不容她們有拒絕的機會,硬是將主僕倆拖回府做客。
在盛情難卻以及為了要打听大姊的情況下,荻蓮只有點頭答應。
可是當到達她們所住的地方時,赫然發現那是信王爺趙擎之府,從耶律萍口中得知,遼使耶律文一家皆暫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