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壽嵐看笑話的神情,跟雨是如出一轍,同樣頑劣得讓人無法生氣,有一個雨就夠了,現下還多了個壽嵐。
「老大,人不自娛,日子可是很難過的。」
壽嵐笑嘻嘻地伸著懶腰,活動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體,隨後站起身來,準備去替雲龍倒杯茶。
水靜被他遣走了,倒茶的工作就只好由她自己來,反正她命賤,跟雲龍專屬的佣人是沒兩樣的。
「我要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正當壽嵐要與他擦身而過時,雲龍冷不防地抓住她的手臂,逼她正視自己。
他也覺得壽嵐讓米雪太過放肆。
「我打什麼主意?」壽嵐露出訝異的表情。她突然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從來沒叫疼,所以雲龍根本不知道他的手勁有多大,她揚眉苦笑︰「老大,我做的每件事,都是你和闇龍老大下的命令,沒有你們的旨意我哪敢亂打主意呢?」
她的小命之薄,哪能隨便打主意,又不是找死。
從小生長在闕龍門,她學到了幾個字——無條件絕對服從。如同她底下的人,對她的決定也是永遠無條件服從,與她對九位龍主的決定是同樣的道理。
「你心知肚明。」雲龍加重了手中力道。
在一陣的沉默後,壽嵐突然問︰「老大,我可以跳槽嗎?」
「什麼意思?」雲龍冷聲問道。
一旦成為闕龍人,終生便是闕龍人,死也不能改。更何況,她身為雲門右目,肩負的責任豈能說放就放。
「老實說,我總覺得老大不是很中意我,對我可能極為不滿,如果真是如此,我離開不就是最好的解決之道。」壽嵐第一次認真地表達意見,並未嘻皮笑臉。她望著被雲龍緊箝的手臂,要是換作平常人,早就痛得哭爹喊娘的。
雲龍對她「不滿」已久,繼續裝傻下去也不是辦法。
「你憑什麼說我對你不滿?」雲龍認為自己從未虧待過她。
「就憑一只快斷的手。」
壽嵐對他微微苦笑,指著快被他抓斷的手臂。她幾乎能從他不知不覺加重的手勁中,感受到他心里波濤洶涌的怒氣。
雲龍動怒了,所以手勁嚇人,可以想見她的要求恐難成真。
「既然痛,就別笑。」雲龍放開她的手,眸底閃過復雜光芒。
從小到大,一起接受所有訓練,不管受了什麼大大小小的傷,他都從來沒有听她喊過一聲痛,彷佛就連皺眉頭也會讓她引以為恥。
現在,為了離開他身邊,她竟然用「痛」來當藉口。
「是老大忘了,小的也是人。」壽嵐又恢復輕松的笑臉。
她也不想痛,偏偏生來便是血肉之軀,她也莫可奈何。
就算雲龍小時候曾問過她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痛?為什麼流血了還是一副不要緊的模樣?她仍得承認會痛就是會痛。
她只是比普通人還能忍痛,反正覺得痛苦,哀號也無濟於事。
壽嵐自小便明白,就算並非雲門右目,只要是闕龍人,她的弱點就愈少愈好。讓人看不出她對任何感覺的反應,也就是少了一個弱點。
沉默了會,雲龍冷冷問道︰「你真的想離開闕龍門?」
他口氣過於平靜,顯得更加懾人。
「不是,是為了不讓老大礙眼,我得離開雲門。」壽嵐搖搖頭。機會難得,她只怕錯過了這回,將永遠離不開雲門。
「離開雲門,要去哪?」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雲龍隱約已經料到答案。
壽嵐似有猶豫,終究仍吐出兩個字。「黑門。」
除了唐傲雨,誰敢要雲龍的人?
縱使心里有數,雲龍還是直接來到唐傲雨的面前,明白地告訴他︰「除非你有個能說服我的好理由,否則你永遠都不能帶走壽嵐。」
雨在玩啥把戲,他沒有心情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他要他雲龍如同右手的右目,自然必須給他一個明確的交代,因此他親自前來,想問清楚雨的想法。
推雨為龍首,九龍的地位仍同樣平等;尊重雨,只代表雨在其他八龍心中,絕對存在著一定的分量,並不代表其他八龍擁有的力量就在他之下。
簡單的說,要是雲龍說不,唐傲雨便不能帶走壽嵐。
正在跟人下棋的唐傲雨,瞥了眼直闖日本黑門的雲龍,揚起他那總讓人模不著頭緒的招牌笑容,不疾不徐地道︰「壽嵐的事先別提,千里迢迢從瑞士特地跑來日本,你一定累了吧?先坐下來暍杯茶,休息一下。」
雖然自己的口氣就好像壽嵐的事在他眼中根本不重要。若真的不重要,卻能讓雲龍大老遠飛來日本,只差沒對他大發雷霆。
有趣,真的有趣!他只不過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壽嵐當真有膽跟雲龍提起;而且,雲龍還真當回事地跑到日本來質問他,這真的是太有趣。
呵,既然這兩個人「合作無間」,他若不陪著玩豈不是說不過去。
「我千里迢迢來,是為了壽嵐,不是為了來受你一杯茶。」雲龍輕蹙濃眉,睇著唐傲雨的眼神雖然平靜卻有些冷酷,他清楚地重申來意。
雨要玩誰都可以,就是不該拿他和壽嵐下手。
「為了個女人奔波,還說得這麼大聲也不害臊,我听了可是會臉紅心跳的。」從新加坡被唐傲雨召來,只為陪他奕棋的玉龍,剛下完差點被封死的一著棋後,才正視前來向唐傲雨興師問罪的雲龍,眼神和語氣里盡是不客氣的譏諷。
基本上,他覺得傲雲有點無聊,根本是自討沒趣。
他忙得要死卻被雨急召,大老遠從新加坡飛來日本;只因為雨想跟他下棋,他還不是只能乖乖地答應。
雨想跟他下棋,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傲雲應該也有這份認知才對。
「沒你的事。」
雲龍對玉龍身在日本並不詫異,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想也知道他為什麼不在玉門坐鎮,會跑來日本跟人下棋。
雨若覺得無聊,哪個倒楣鬼閃過他的腦海,哪個就倒楣。
「我知道沒我的事,不過既然身為兄弟,我最近對你也沒啥不滿,因此在你似乎有些不清醒的時候,提醒一下你的行為。雖然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機率,可能是在對牛彈琴,但若不說總覺得過意不去。」玉龍以不慍不火的口吻回應。
一番好意,听在雲龍耳里中不中听,他是沒啥把握。
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被雨相中,被雨拖下苦海的可憐人,所以他才在特別放膽關照一下雲龍。否則,他可沒多余的善心。
話剛說完,玉龍就瞧見唐傲雨已走好一步棋,他不禁皺眉。
懊死,雨這家伙又封死他的棋了!
「不想喝茶,也坐下來喘口氣吧。」
藉著封死玉龍的棋,順便封住他的嘴,讓玉龍余力多嘴之後,唐傲雨才瞥向雲龍,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停頓一會兒,雲龍才在原木的長廊邊坐下。
「說出你的理由。」雲龍望著前方的院落,情緒已經沉澱。
一如其他人,他也認為雨做事情的方式雖然很無厘頭、獨斷獨行卻自有他的道理,只要理由能說服得了他,他會接受。
「理由很簡單。」唐傲雨望著雲龍俊逸的側臉微笑。
「說吧。」雲龍屏住呼吸,緩緩看向他。
「置之死地而後生。」唐傲雨給了個深奧的答案,又賊笑道︰「她想要一條活路走,你就給她一條活路走,至少讓她不會『死不瞑目』。」
多簡單的道理是不?
也許,壽嵐從來沒這麼認真的看著雲龍。
「你真的同意我去日本?」壽嵐直盯著雲龍的黑眸,想從他眸底看出他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