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萬里愣了愣,無法不想起刻意遺忘了的阿青。
她的話讓他詫異,有種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仿佛她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事。
甩頭,他要自己不要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先處理眼前和她的問題比較重要。
「那麼,至少讓我看你的臉。」
如此方能證明她對他的信任,讓他稍稍安心。
「你真的要看?」
怕後果嚴重,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躲他一輩子,總有必須面對的時候。
「當然。
「那請你對我承諾,在看見我的臉後,無論如何都不會生我的氣。」
莫可奈何下,她只能試圖給自己一點保障,縱使這保障是如此薄弱。
覺得她的要求似乎哪里不對勁,但姬萬里還是很肯定地道︰「好,我以人格保證,你大可放心。」
不管她變得多丑,當初他說過不會在乎就不會在乎,哪來的道理生氣?
即將看清楚她現下的面貌,他的心情有些忐忑也是自然,但無論美丑,都不會改變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才是他最肯定的事。
她幼時的容貌早已深刻烙印在他心底,毋需重溫,依舊清晰如昨。
蔚青心在心底暗暗嘆息。
要真光是丑顏難以見人,她何須掛慮?她從不認為外貌可以永恆,何須太過執著于天生美丑,執意做個膚淺之人。
丑了,他不要她,那也就算了。
女人終究會老,美人有天亦會遲暮,要是看不見她除了外貌以外的好處,有了更美的姑娘討好,男人遲早會另結新歡,既是如此又何須強求?
深深吸了口氣,蔚青心在他的注視中回轉品娉婷影。
姬萬里當然意外——
她並未被毀容,甚至連丑字都提不上。
可是她的模樣太熟悉,而且那種感覺不像他們早已熟識。
從她獨特的眼神,姬萬里幾乎無法相信,卻依舊認了出來。
她是阿青,那個狠心丟下主子不告而別,從此無消無息的阿青!
他往後顛簸幾步,睜大眼就是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卻眼見事實驚人地擺在眼前。
他無法相信青心和阿青竟是同一個人。
這就是她不願見他的原因?
蔚青心能讀心,自然知道他犀利的眼已洞悉真相。
既然他那麼確定,她也毋需繼續隱瞞。
所以,她只開口道︰「別忘了你剛剛的承諾。」
「你……和阿青是同一個人……」
不願相信,他還是艱澀地重復這個事實。
「我不是存心瞞你。」
解釋無用,她只能訴說唯一事實——承認他的話。
嫁人姬家以來,見過她的人都沒發現,沒想到真教他一眼認出來。
那滋味是有些復雜,但她已有心理準備。
「這麼說,你真的是阿青。」
縱使曾猜測阿青是個女人,他也從未料想過阿青和她會是同一個人。
姬萬里的眼神中充滿各種復雜的情緒,心情何嘗不是。
本來,他還希望她索性一口否認,結果她連做做好心,讓他自我欺騙都不肯。
在拜堂成親之前,她若坦言一切他還可以接受,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事後才察覺,被人徹底欺騙的感覺,有多痛心自是不用人說。
「萬里……」
「呵呵,難怪阿青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姬萬里冷冷笑了起來,想著自己是如何被她玩弄于手掌心,只有自我嘲笑的心緒在膨脹,無法不覺得自己笨得可笑。
不笨,他豈會至今不醒?
蔚青心靜靜地望著他笑,無言迎視他強壓憤怒的眼眸,很清楚他受到不小的打擊,卻因為承諾過不能生氣,使得心情更為矛盾。
不強求他的諒解,她並沒有解釋的打算。
此刻的解釋,在他听來只會是她想為自己月兌罪的辯解,多說無益。
雖然她的心口有些不對,感覺悶悶緊緊的。
她也希望給他一個好解釋呵!
而且是真心如此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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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心嫁人姬家不久,被冷淡的消息便傳了開來。
甚至,在晚上本該全家人團聚的餐桌上,姬萬里也用工作忙碌或各種理由回避,寧願在姬家各個店鋪逗留到過了晚膳時間才返家。
大家都在私底下猜測,他是不想和娘子照面,所以才故意規避。
至于理由,那可就當真千奇百怪、眾說紛紜了。
最為讓姬家下人所信的傳聞,是姬萬里有斷袖之癖一說,影響了他們夫婦的感情。畢竟,姬萬里對阿青的好眾人有目共睹,在阿青失蹤後他還大費周章的尋人,不免讓人揣測他對阿青的確情有獨鐘,念念不忘。
成親後,姬萬里是否曾和自個兒的娘子洞房,都讓眾人竊竊猜疑。
身為姬家主事者,姬萬峰自然為滿天飛竄的傳聞惱怒不已。不允許家庭失和的傳聞愈演愈烈,所以他要求兒子今晚一定得趕上晚膳,務必和家人同桌用膳。
就算如此,圓桌上的氣氛卻是冷寂詭異的。
眾人各自夾菜人碗,話都少得很,目光無庸置疑地都落在比鄰而坐,卻一直不曾交談的姬萬里小倆口身上。
只見他們各自扒著食物,直盯著桌上的食物和手中的碗筷,好像他們吃的是無比難得的佳食美肴,需要全神貫注。
「咳咳!」
姬萬峰忍不住假咳,無奈只能用這種方式引起他們的注意。
「爹,您怎麼了?」
身為媳婦,蔚青心必須關心他;可惜爹的煩惱,礙于萬里的心結,她著實幫不上忙。
「喉頭有點小癢,不礙事。」比起親生兒子,媳婦還先出聲關心,姬萬峰是有點感動。
看著面無表情的兒子,他有些惱怒,但仍強壓下不悅,以威嚴的口吻道︰「難得你們兩個都在,有什麼事不妨提出來跟爹娘商量,別放在心底淨存疙瘩。」
怕他們鬧別扭,他和夫人想抱孫不就無望了!
「是呀,有事好商量。」
姬夫人幫腔,自然跟姬萬峰的心思相同。
見大家都把譴責的目光投向姬萬里,仿佛一切只可能會是他的錯,有逼迫他主動跟蔚青心認錯道歉的意味,薛寶花認為這是她對姬萬里表示真心的好機會。
在誰也不開口的空檔,她撿了機會說話︰「哎,大家別這麼嚴肅嘛!來跟青心聊聊她這五年去哪兒了;我好想知道她一個弱質女子,獨身在外五年,是怎麼保住清白的呀?想想那還真是相當困難。」
她猜測著,姬萬里極可能在新婚之夜發現蔚青心並非處子,才會突然對她冷眼相待。
在這種時候,只有她站在表哥這邊,表哥肯定會大為感動。
「寶花,別說了!」
姬夫人喝止佷女不用腦的言語,以為她未深思熟慮,才會說出這種會對蔚青心的名譽造成損害的話,殊不知她根本是有心要讓蔚青心難堪。
今晚,姬萬里第一次正眼去瞧坐在自己身邊,十足靜默的妻子。
本以為她會一臉倉皇害怕,可是他很肯定自己看見她在眾人提心吊膽,怕她尷尬的時候,嘴角泛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像在看一場好戲。
不懂她的心思,姬萬里驀地拉起她。
目光梭巡了眾人一回,他只冷聲道︰「以後,無論對內或者對外,不準任何人再提這件事,要是誰愛嚼舌根傳到我耳里,一律逐出莊。」
最後那一眼,他瞪在白了臉的薛寶花臉上,保護妻子的神態堅決。
蔚青心意外他會如此,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自從認定被欺騙以後,他連話都不想跟她說,怎麼還會在眾人面前護著自己?
至此,要她不感受到他的愛意也難。
顯然他可以不理她,卻不能忍受她受到羞辱虧待呵!
他讓她心中的感動久久不能平復。
「表哥……」
只有她站在表哥那邊,為什麼表哥卻完全不領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