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的人查探不到消息,來了又走;姬萬里還是不相信.阿青會是那個有名的夜賊。
他沉默,只為痛心她的不告而別,就好像五年前的蔚青心。姬萬里不免自我懷疑,是不是他永遠留不住用心對待、一心一意想留在身邊的人?蔚青心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阿青也是。
沉寂一段時日後,他有了新的決定。
不!他不能就這麼算了,至少他要她們明白讓他心痛的代價。
他不但要找到蔚青心,還有阿青!不管要花上多少年,他都要把她們一個個揪回來,絕對沒有讓她們想走就走、完全不管他作何感想的道理。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她們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想甩掉他姬萬里?就來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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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
蔚青心站在攤販前頭,正要掏出錢來買包子;听見熟悉的喚聲,她不禁身子一僵,但終究沒有輕易回頭。
賭賭自己的運氣,或許對方會以為他認錯人也不一定。
只停頓了一會兒,假裝沒听到的她匆忙付了錢,拿了熱呼呼的包子就打算走人。她並非故意想在大街上晃,惹起熟人注意,只是肚子餓了總得吃東西,所以不得不出來找食物,好招呼早已饑腸轆轆的五髒廟。
為了躲開姬家人,她自然是不再把黑炭粉往臉上抹。
現在的她白白淨淨,換上女裝,不過是個普通女孩。
可惜,不是阿青她便是蔚青心,在長安城走動很難不被認出來。
雖然過了五年,別人可能認不出她來,但絕對不包括自家人。
那是大哥,都五年不見了,她還記得他的聲音。
「心兒,你娘病了!」不太確定她是小妹,蔚青緯再度喊道。
是與不是,一試便可知。
在姬家,心兒從小就不多話,難免讓人覺得早熟和冷漠;可是他知道,她至少非常孝順三娘,不可能听見三娘病了還無動于衷。
三娘是病了,想女兒想病的,名醫也束手無策,要是心兒再不肯回家,恐怕三娘的病會漸漸嚴重到藥石罔效。
丙然,蔚青心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來。
「我就知道是你。」眸光閃爍,蔚青緯沉重地感慨,心中的復雜滋味實在難以言喻。「心兒,你可知道,我們找了你五年啊!」
當年,是爹要她滾出家門,所以沒人能責怪她的出走;只是誰也想不到,年僅十二歲的她會把爹的話當真。
一走五年,也唯有她會當真吧!
「我娘病了?」
久久,她只問出一句話,看著大哥點頭。
要她如何解釋,之所以離家五年不是因為爹狠心的話,而是為了心鏡和想擺月兌身不由己的婚約?思前想後,她都沒有恰當的解釋和說辭。
既然無法解釋,似乎也沒必要解釋了吧!反正也沒有人期待她的解釋,先回家看娘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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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心返家,對蔚家來說自然是個大消息。
被家人簇擁其中,久違的親情讓她感到相當陌生。
她本來就不是和家人很親近,老實說她是被嚇壞了。
讀出每個人的開心,她開始愧疚起離家出走的事;她從來不知道大家這麼在乎自己。
畢竟是女兒身,她本以為自己對蔚家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的。
緊抱著她不肯稍放、又是哭又是笑的娘親,更加深了她為子不孝的愧色;至于爹親,雖然什麼都沒說,隱隱泛淚光的蒼老眼眸卻寫盡一切。
「娘我……」
「回來就好,一切都別說了。」不能責怪老爺,三娘只能如此感慨。
沒錯,就這麼一句「回來就好」,讓所有人都歡天喜地,高高興興地對她噓寒問暖、高高興興地問她這幾年來在哪兒落腳。
晚上,蔚金和讓廚子煮出所有她愛吃的豐盛佳肴,一家人話家常,享受著真正團圓的晚餐;熱熱鬧鬧,好像她不曾離開五年。
她當然明白,家人想彌補這五年失去她的溫情,她也就盡量配合著。
直到夜深,蔚青心才讓從前的貼身丫鬟隨侍回房。
很累,但她的心卻從未如此溫暖過;因為不用猜疑家人的感覺,她第一次發現心鏡真正的好處。
「小姐,你要是再不回來,三夫人恐怕真要病倒了。」
替她更衣時,小翠忍不住碎嘴起來,跟她聊著蔚家莊在她失蹤以後,大大小小發生過的事情。
又說三夫人整天提不起勁,是想女兒想出來的心病,幸好見到她回來便能不藥而愈,多少讓眾人松口氣。
「哦。」應了聲,蔚青心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她也打算好好陪娘親一陣子。
「小姐啊,不是小翠要說你,你這五年到底躲到哪兒去?別說我有多擔心小姐了,老爺他為了小姐可是……」
從小就習慣主子寡言,小翠自顧自的犯起嘀咕,說到一半才驚覺自己話太多,趕緊住了口。
老爺為了找小姐,不惜花掉大筆財富打通關,甚至尋求官府協助,使蔚家狀況大不如前這等事,自小姐回家後沒人提過,自然不該由她一個小丫鬟來多嘴。
「小姐回來就好」是主子們一致的說辭,至少也是件好事。
小翠是及時住了日,只是她萬萬想不到,她主子還是听見了她所有的心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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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蔚青心回家,姬萬里立即找上門來。
但蔚青心不肯見他,已請托家人多次婉拒他的來訪。五年都等了,姬萬里自然不差這點耐心,天天都跑到蔚家園里的六角涼亭內坐著,每日數個時辰。
在外人眼中,他肯定是相當有情有義的痴心漢一個,蔚青心卻完全不懂他為何如此。
無心于手邊閑書,她終于悄悄移步窗邊,輕掀開簾子往外偷窺幾眼。
他還在亭子里.家人替他準備了茶水點心,看來倒也挺寫意的嘛!
她心知肚明,家人依舊拿他當女婿看,而且還是有助蔚家渡過難關的女婿,自然不會有所怠慢;沒人間過她的想法,也就沒人知道她當年是為了逃離這婚約才離開。
所有的罪名都讓爹爹背了,她得抱歉。
「小姐,姬少爺好歹也痴等了月余,你就好心見他一面吧!別讓咱們蔚家落了個‘怠慢未來姑爺’的罪名,老爺夫人都還要面子哪!」
見狀,小翠把握機會走到蔚青心的身後好言相勸。
因為年紀相仿,她又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姐從前最親近的人是她,最敢在小姐面前嘀咕個沒完的人也是她,所以老爺和三夫人指示,一有機會便要她勸小姐見見未來的姑爺,別讓未來姑爺總是在空等。
但她實在不明白,既然遲早要嫁進姬家,小姐為何對未來姑爺避不見面?小時候不是老斗嘴,再膩也見了?
「你只管老爺夫人的意思,怎麼不問我愛不愛面子?」蔚青心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扯動唇,隨口問著用意明顯的小翠。
雖然對姬萬里的觀感有些微不同,亦不代表她想嫁去姬家;只是蔚家因她而家道日漸中落,讓她再也無法說出真心話來。
返家後,每日目睹父兄四處奔波,為處境發發可危的蔚家想辦法,著實讓她看得于心不忍。家族需要援手,姬家正是最好的助力,她說不出她不想嫁。
不用家人開口,就完全體會了他們肩頭的壓力,讓她無法拒絕;不必—一了解別人的想法,或許才是上天的恩賜。
因為了解,她不能置身事外,只能在婚期敲定前,找理由不見姬萬里罷了。
家人體諒她在外必定吃了不少苦,所以對她這點小任性不置可否,但這又能持續體諒多久?
如果姬萬里表示意見,不再有興趣當他的有心人,她不想見恐怕也會被押著去見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