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不會的。阿徹他對我一點兒都不冷淡。」糟了!她的謊話愈說愈順口了。
「我老了,你要替我照顧阿徹。」
「我會的,爺爺。」杜舒庭沒發現自己已經不緊張了,還愈叫愈順口。
「原來你是很溫柔的。」離線後,杜舒庭不禁調侃起辜京徹,感覺和他親近了幾分。
誰知辜京徹卻突然鐵著臉,冷道︰「我只對我的『家人』溫柔。」
杜舒庭愣住,她突然覺得好難堪。
是呀,她怎麼能夠忘形,以為听了一番辜爺爺的話,就以為自己真是辜家的一份子?
「收走吧,我沒食欲了。」他知道自己的話傷了她,可是他就是管不住情緒。
杜舒庭咬緊下唇,忍住淚,雙手顫抖,乒乒乓乓胡亂地收著碗筷,然後進浴室換上了制服,推著餐車離開。離去的背影又僵又直,呼吸又深又緩。
奔京徹沒叫住她,轉過身,一拳打在桌面,桌面上的東西陡地彈起。
突然被爺爺這樣在外人面前解剖內心,令他感到憤怒。
六年前才二十二歲的他,為了要一肩撐起這龐大的家業,對外的形象一向都是冷硬果斷的,而他也習慣用冷漠的面孔、高傲的語氣來掩飾內心的不安,唯有如此,他才能對付商場上,那群倚老賣老,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狸。
可是,如今卻讓杜舒庭這個「外人」知道他內心真實的一面,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突然變得好脆弱、很沒用,他覺得很憤怒。
他無法怪爺爺,只好把憤怒的箭頭指向杜舒庭。
可是,為什麼對她發了脾氣後,他心底卻泛起自責?
很神奇的,昨天離去後,杜舒庭並沒有哭,也沒有讓那件難堪的事情影響她的工作情緒,反而更加努力工作、加班,就連早班也不放過。
「舒庭,你已經連續工作六個小時了,不休息一下嗎?你等一下不是還要上下午班嗎?」早班的同事終于看不過去地勸道。
「我不累。」猛擦著明明已經光可監人的桌面,杜舒庭的注意力除了桌面還是桌面。
「請給我一份清炖鮑絲。」
听到這聲音,杜舒庭的身體頓了一秒,但又隨即恢復地猛擦著桌面。
「辜先生,您要什麼讓我們送上去就好,怎麼好意思讓您親自跑一趟呢!」
「我想下來走一走。」站在領位台前的辜京徹,高大的身形正好映入了杜舒庭猛擦的那張桌面。
桌面擦太亮了也不好,總會看到一些痛恨的人的臉。杜舒庭二話不說,鋪上了絲制桌巾,蓋上桌面反映的那張臉,然後轉身走進餐具室。
經過辜京徹身邊時,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奸像他是隱形人似的。而辜京徹也不出聲,只是用眼楮目送她離開。
他眉頭又皺起。看來,她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那他要怎麼向她開口呢?
今早爺爺又要見「孫媳婦兒」了,幸好他用了借口說她出去,否則鐵定穿幫。
可是明天呢?爺爺說了,他明天一定要見到孫媳婦兒,但依現在這種情形,恐怕即使他用威脅的,杜舒庭也不會點頭。
看著送來的餐點,辜京徹頓時沒了胃口。
「結帳吧,把帳轉到我的房帳里。」他起身欲走。
「辜先生,請問這餐不合您胃口嗎?」餐廳鄭副理緊張地問道,眼角的魚尾紋立刻又多了幾道。這一客要價三千的清炖鮑絲,辜京徹竟一口都沒動。
奔京徹沒回答,邁步離開。
此時他听見身後傳來一陣騷動,他停下了腳步。
「快去拿醫藥箱。」
有個女服務生沖了出來,撞了他一下,來不及道歉又跑開了,可見受傷的那個人,傷得不輕。
「快去找人幫忙!」餐廳里又有人吼。
奔京徹忽然感到有些心悸、驚惶,他走進餐廳,然後往傳來聲音的餐具室走去。
不是杜舒庭,絕對不是她……
又有一個女服務生跑出來撞著了他,辜京徹再也忍不住地拔腿奔向餐具室。
置滿鐵架的餐具室都已經夠擁擠了,還擠了一堆人進去,根本看不見是誰受傷。
奔京徹排開人群,高大的他,很容易就擠進最里邊。
「舒庭,你要撐著點!」鄭副理用尖銳的聲音叫著。
當辜京徹听見被壓在鐵架下的是杜舒庭時,心髒差點停掉。
他使盡所有的力氣,將置放餐具的鐵架扶正。鐵架扶正後,幾個女服務員立刻將杜舒庭拉出來,但焦急的辜京徹卻推開所有人,緊抓著她的肩,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檢查她身上有無傷口。
「你沒事吧?」幸好人還是「圓」的,他真怕自己會看到「扁」的杜舒庭。
杜舒庭嚇得臉色發白,雙腳發軟,連哭都不懂得哭。她瞅著他,顫著唇,緊緊揪著辜京徹的衣襟不放。
「別怕,沒事了,我在這兒,別怕。」辜京徹緊緊將她擁進懷里。
奔京徹的柔聲安撫,令杜舒庭再也止不住害怕地崩潰了,她臉埋在他的胸口,顧不得形象地放聲大哭。
奔京徹當下抱起了她,往飯店附設的醫護中心去。
他的舉動令眾人錯愕,印象中一向很「冷」漠的辜京徹,這會兒未免也太「熱」心了吧?
「辜先生,怎麼就……就……就抱起舒庭了?他不是很冷漠的嗎?」有人一臉驚愕地問。
「冷漠不代表他沒人性,任何男人見到這種情形都會主動救人的。」辜京徹的支持者開口說。「不然,以我們這群女孩子的力量,能抱得動舒庭嗎?」
「還是很怪……」
「哪里怪了?」
「你們不覺得舒庭和辜先生之間怪怪的?你們覺不覺得,辜先生好象特別緊張舒庭?」
「上次你看到路邊有陌生人受傷,你都會急得不得了了,更何況辜先生的社會地位這麼高,他當然是當仁不讓了。」
「說得也是。」她認同了辜京徹支持者的說法。
「喂,別把辜先生的好心曲解,人家的老婆就在樓上,你們可別亂說話!」鄭副理看不下去地警告大家,原本是想出口禁止閑話再扯下去,卻反而挑起了話題。
「說到辜太太,結婚幾天了,怎麼都沒見過她呀?」又有人嘴碎了。
「你在『地下樓』工作,人家在『頂樓』享受,你怎麼見得著?」嘴碎的人,立刻又被辜京徹的支持者糗了一頓。
又是一個合理的解釋!
唉!反正辜京徹對他們來說全是謎,不過,愈是神秘才會愈顯得他的尊貴不可高攀。
第三章
「這麼重的鐵架怎麼會突然倒下呢?」
醫護室里,幾名飯店里的高級主管也前來關心。
「哼!貴酒樓是國內飯店的龍頭老大,沒想到飯店里的安全卻是如此令人堪憂。」辜京徹譏道,心里老大不爽,胸口滿溢的怒氣讓他失控得想揍人。
「對不起,我們……」幾名主管立刻戰戰兢兢,低頭道歉。
「別跟我說,跟她說去。」他雙手環胸,下巴指向還躺在病床上,兩眼嚇得發直的杜舒庭。
「對不起,舒庭,公司會徹查這件事的……」
「護士小姐,她的傷沒事吧?」辜京徹才不管御皇酒樓徹下徹查,他眼前只關心舒庭的傷。
「幸好當時有張桌子卡在中間,成了安全空間,否則她身上就不只瘀傷這麼簡單了……」
奔京徹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當時一听是她受傷,那瞬間,心髒像是讓人緊緊扯住,一口氣提在胸口,窒悶難受。
「對不起,各位請回吧,病人受到極大的驚嚇,需要絕對的安靜和休息。」護士說道,送走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