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出去看看而已,不會迷路的,而且他明天都要送她下山了,她還顧慮些什麼?迷路了反倒還能多留在祁山幾天!一思及此,帶著點自暴自棄的魯莽,夕顏握著柵欄的開關用力拉下,柵欄緩緩升起。
一走出去,視野突然變得遼闊,無止盡的樹林、無止盡的綠蔭。夕顏微眯起眼,感覺眼前仿佛沒有邊際。之前她只看著他的背影走,從沒發覺祁山的林野有這麼壯觀。
除此之外,在這祁山上,在這片天地里,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來不及留意的?想到明天就要離開,她的心沉郁了下來。別想了,多想只是多心傷。夕顏用力搖頭,打起精神尋找誘她出來的事物。
她拿著從地上撿起的樹枝輕輕撥弄草叢,臨近周圍都尋過了,卻什麼也沒發現。離開了嗎?她狐疑地皺起眉,輕嘆口氣,拋下手中的樹枝,轉身準備回去。
走進入口正要放下柵欄,眼角瞥見的東西卻讓她睜大了眼——
貓!一只花紋斑斕的貓正坐在地上,偏著頭看她!
好可愛!夕顏驚喜地掩住了口,怕忍不住月兌口而出的驚呼會嚇著了它。
仿佛察覺到她沒有威脅性,貓情懶地躺下來,開始舌忝起爪子,對她視若無睹。
原來這就是窸窣聲的罪魁禍首。夕顏緩緩地蹲下來,唇畔蘊滿了笑,愛憐地看著它。想不到這種深山里也有貓,不知道它都靠什麼過活?
「貓貓,天氣這麼冷,你不怕嗎?」她雙手托著下頷,小小聲地發問。
對她的關懷,貓一點也不領情,用爪子細心地洗著臉,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好壞,都不理我。」夕顏略帶責怪地笑道,仍然目不轉楮地看它可愛的舉動。它的毛看起來毛茸茸的,模起來一定很舒服。「貓貓,我可不可以模你?」即使得不到回答,她還是不禁又問。
這次貓停下了動作,坐直了身子,圓滾滾的大眼楮直瞅著她,一臉無害。
它好像听得懂她的話呢!夕顏笑得開心不已。「那,我要模嘍。」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就怕突然的動作會把它嚇跑。
沒想到原本靜止不動的貓卻突然弓起身子,發出嚇人的叫囂。「喵——嗚!」
夕顏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失去平衡往後跌坐在地。她撫著心口,心猛烈地跳著。怎麼會這樣?
狂鼓的心跳還來不及穩下,突然一道黑影竄至她和小貓之間,看清之後,夕顏的血液在瞬間凍結!「喵——吼!喵——」一只體型比原先那只大數倍的山貓猙獰地對她吼叫,一口森冷的尖牙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分外觸目驚心。
它打算咬死她!冷汗沿著額角流下,直覺地,夕顏知道自己有性命危險!什麼都還來不及細想,下一刻她已爬起身朝後奔去,想放下柵將它關在外頭,卻在距開關的木桿前一步的距離,硬生生地追來的山貓撲倒在地,正好跌在柵欄的正下方。
「啊!」利爪陷入肩背,夕顏忍不住痛呼出聲,口鼻里淨是漫揚的沙塵,一掙扎,背上立刻又多了一道爪痕,痛得眼淚立刻從眼角迸出。
「吼——」山貓像是在宣告它的勝利,仰首長嘯。
她要被咬死了……夕顏閉上眼,渾身不住顫抖。
「離開她!」
突然兩根木頭破空飛來分別襲向兩只山貓,大山貓一驚,立刻竄進外面的草叢不見了蹤影,小山貓嚇得躍高數尺,落在柵欄的開關上又用力一蹬,從柵欄的縫隙中竄出,消失在草叢中。
「空空」的聲音響起,乍從壓制中月兌離的夕顏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人已整個懸空,平飛出去,滾落柵欄內的草叢里,撞得她整個天旋地轉了起來。
好痛……神志尚處于一片暈眩,一聲痛苦的喊叫讓她在瞬間清醒——禹逍!她急忙撐起身子循聲望去,所見情景卻讓她停止了呼吸。
天!她捂住了唇,身子強烈地顫抖了起來。禹逍趴在地上,而柵欄……貫穿了他!
「禹逍!阿逍!」夕顏急喊,跌跌撞撞地奔至禹逍身旁,臉色蒼白得嚇人。「回答我,回答我呀!」
「該死的……你先把柵欄打開……」即使臉色因劇痛而發白,惱怒的咒罵聲還是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他的右大腿釘牢在地,她竟然還只顧著叫他回答!禹逍皺起眉,冷汗自額角不停冒出。幸好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朝內扭轉了身子,否則被貫穿的不只是他的大腿,而是他的全身!
幸好他還會罵人……夕顏喜極而泣,腿一軟,差點撲跌在地。不行,她得拉起柵欄!她咬一牙,強拖著身子走至開關處,握住木桿,手卻因強烈顫抖而無法使力,好半晌才將柵欄拉起。
糟了,他的腿沒有知覺了。禹逍勉強使力往里滾了一圈,月兌離了柵欄落下的範圍。「放下!快!」他疾喊。若在此時又有野獸闖進,他們兩個就只有待宰的分。
夕顏連忙放下柵欄,奔至他身邊。看到他腿上迅速涌出的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褲子,忍不住痛哭失聲。都是她害的!她若沒有因為好奇而拉開柵欄,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禹逍虛弱一喝,他不想看到她哭,因為她的眼淚會讓他覺得……心慌。「扶我進屋。」他將手搭上她的肩,用殘余的力量掙扎站起。
即使他也有使力,他的重量還是幾乎壓垮了她,加上她背上的傷,因為壓迫而疼痛不已,但夕顏咬緊牙根,即使雙腿顫抖,也強撐著,努力地將他扶進屋里。
一走近他睡的干草堆,禹逍的腿再無力撐持,魁梧的身子重重地跌落上頭。
可惡……他快昏倒了……禹逍咬牙,和昏迷的黑暗抗衡著。「去把屋後架上的藥草全部拿來,快!」他疾聲交代。
夕顏聞言,連應也來不及應就奔出門口。
禹逍掏出腰間小刀,自大腿處將右褲管割開,傷處已被流不停的血掩蓋,他迅速點了止血的穴道,忍痛拭干上頭的血,低頭審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似乎沒傷到骨頭,柵欄只穿透了大腿外側的肌肉。
「藥拿來了。」夕顏抱著一大堆藥草奔回,因跑得太急而上氣不接下氣。
「給我。」禹逍將藥草全攤在地上,勉強維持意識開始挑選。「把這些藥草磨爛後敷在我的傷口,再用布包起來,你身上的傷也要記得敷。還有這些,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每隔兩個半時辰讓我服下……」他把挑揀出來的藥交給她,交代的聲音越來越弱。該死……他的眼前開始發黑了……
看到他的傷口,夕顏不禁紅了眼眶,握著藥的手不住發顫。他在傷重之際,居然還掛念著她身上的傷,叫她怎麼承受得了!
「等下……抓一把米撒在屋前的地上……會有鴿子來吃……你寫張紙條叫韓玉淨來……叫藥鋪的人直接把她送……送到這里……」傷口一陣抽痛,禹逍緊皺眉頭,氣息變得沉重。他快撐不下去了,不趕快交代完不行……「還有……照我抓的藥多抓幾份……我不知道我會昏迷多久……」
「嗯……」他話里的悲觀椎痛了她的心,夕顏點頭,愧疚的淚落下臉龐。她幾乎害死了他……
可惡,她這個樣子他怎麼放心昏倒……禹逍長吐一口氣,吃力地抬起手,輕觸她的側臉。「不許哭……我還得靠伽……曉得嗎……不許哭……」他看著她,眼前已昏沉到只剩模糊的人影。
「嗯。」夕顏拭去眼淚,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