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逍、阿逍……」夕顏睜大眼,仿佛在譴責他的粗魯,然而口中的聲響卻是不曾間斷。
「學煎藥、煮飯、洗衣,對你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你的手變粗而已,你沒必要這樣虐待自己啊!」強迫自己對她的聲音做到置若罔聞的地步,禹逍開始分析,得到的結果卻依然是惱人的呼喚。該死!早該知道分析好壞沒用,否則,那時他分析了那麼久,她為何還是堅持她是司徒朝霧!
即使自己現在的行為很幼稚、很煩人,她也不管了,為了以後,這一時的小小丟臉不算什麼的。夕顏停下了口,看著他。「教不教我!」
她是個千金小姐,他怎麼能讓她做那些粗活!得到片刻的寧靜,禹逍皺眉,嘆了口氣。「你以後生病我也不怪你好不好!你別學那些麻煩事好不……」
話還沒完,夕顏又開始重復她一貫的噪音。「阿逍、阿逍、阿逍……」
懊死的!她軟硬不吃,他能怎麼辦啊!禹逍挫敗地捂住耳,卻揮不去他心頭的煩躁。她真打算這麼一直叫下去不成!可惡,早知道就不威脅她了,每次威脅都沒好下場!
「阿逍阿逍……」
閉嘴!
「阿逍阿逍……」
可惡!
「阿逍阿逍……」
懊死的!他受夠了!!
突地一聲怒吼中斷了夕顏的聲音。
「好!我教!成了吧!你高興了吧!」
第七章
「咳、咳……」伴隨濃煙響起的,是夕顏嗆咳的聲音。
她以袖捂著口鼻,被煙燻著的眼淚已逼出了眼眶,白色的衣服上淨是東一塊西一塊的髒污。夕顏挫敗地蹲坐地上,看著那堆木柴無聲嘆氣。
奇怪,他生起火來是那麼簡單俐落,為什麼她生火時弄得灰頭上臉的,卻只燒出一大堆黑煙?憶起昨天把他逼到無計可施的模樣,夕顏不由得揚起了唇,抬頭看向藍天,深深吸了口新鮮的空氣,眼前的不順被拋諸腦後,眼角眉梢淨是恬靜的笑意。
要比耐性,暴躁的他是不可能贏的,更何況她是鐵了心想要改變自己!費了一下午的時間,他把生火、熬藥。煮飯等日常該做的事全示範了一次,對要領卻是半字也不提。
她知道,他是沖著她那句,「一次就學會」的宣言來的。一早,像跟她賭氣,也像等著看她好戲似的,他竹籃一背就上山采藥去了,只交代入口處的柵欄不能開,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不知去向。
經驗果然是個重要的成敗因素,就算她斗志再怎麼堅強也是枉然。
看著眼前弄得烏黑卻半點火星也沒見著的木柴,夕顏輕輕嘆了口氣。而且生氣歸生氣,他還沒心狠到把給她的背心收回。回頭看向端正疊好放置大石上的背心,她放心地笑了。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先把背心月兌了下來,否則,弄髒那件背心她可心疼死了。
「再試一次吧!」夕頗深呼吸,蹲跪于木堆前,拿起一旁的打火石,打算再接再厲。
只要給她時間,她一定做得到的!
※※※
「 喳、 喳。」
「 喳、 喳。」
「 喳、 喳。」
喝藥時間快過了,說煎好藥了,她甚至連人都生不起來!
看著那堆依然沒有靜的木柴,夕顏不禁為之氣結。她終于明白為什麼禹逍之前會常對她大吼小叫了,因為,她現在也有這股沖動,所有的耐性已被消磨殆盡。
以袖拭去額上的汗夕顏已分不清是額上的黑灰染上了衣袖,還是衣袖上的黑灰印上了臉,她只知道自己已成了個小黑炭。她的手敲打火石敲得好酸,蒲扇也她用力得幾乎折斷可是她所需要的火,還是不見蹤影。
夕顏停下了手,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她的方法錯誤嗎?一樣的木頭、一樣的打火石,到底差別在哪兒!她認真地審視著,看到那堆矮平的木柴,微微蹙起了眉。
她記得……昨天的火堆似乎沒這麼低……突然間,她睜大了眼——她曉得了!是木頭擺放的問題!
這個發現讓她喜不自勝,連忙將原先的木柴撥開,開始一根一小心翼翼地疊了起來,每根木頭間都留著縫隙,好不容易終于堆出一個角椎形的木柴堆。
可是……只有這個問題嗎?夕顏又擰眉苦思,嘗過無數失敗的她已不想再重來一次。木柴不好點燃,每次還來不及點著火就熄了,她必須找些易燃的東西來延長時間。有了!她突然靈機一動,拉著裙擺快速地跑進屋內,再出來時,雙手已握著一堆干草。
把干草放上木堆,夕顏蹲下拿起打火石,心頭不住默禱。她連睡覺的干草都用上了,千萬要讓她成功啊!她緊張地抿著唇,手中的打火石用力敲下。
「快、快點燒啊!」她拿著蒲扇搖晃,不住在旁邊輕喊。只見火光閃了幾下,又突然消失,冒出了大量的白煙。
怎麼會這樣?夕顏的肩膀垮了下來,難不成她注定一事無成嗎?不!她不服輸!她牙一咬,使勁用力搖著蒲扇。她一定要把這堆火生起來,至少也要替自己熬出一碗藥,證明她不是麻煩!
驀地,猛冒濃煙的干草開始竄出火舌,夕顏喜出望外,更是用盡全身力量死命地搖動蒲扇。別熄!她在心里急喊,只見火愈燒愈旺,還傳來燃燒木頭的 啪聲。
「太好了!」她不禁高興地大喊出聲,連忙將藥罐掛上支架,即使在掛的時候不小心被灼傷了好些地方,但比起那種得來不易的狂喜,這些小傷已不算什麼了。
火太猛烈,不一會兒,藥罐里的水已沸騰了起來。
怎麼這麼快!夕顏見狀,手忙腳亂地奔到屋後提了半桶水來,用木碗舀了一碗下去。他昨天用幾碗水熬成一碗的?在回憶間,藥罐里的水又已燒干了一半。
天!火太大了!意識到這個問題,她急急拿起一旁較長的木頭膽戰心驚地撥開火,火星亂竄,嚇得她臉色發白,連忙跳離那個危險地帶。
就在加水、減火、添柴的一片慌亂間,那碗歷盡滄桑的藥終于熬好了,看著碗中那黑濃的液體,盡避臉黑了、手傷了,就連衣擺、衣袖也不小心燒了幾個洞,夕顏還是忍不住揚起了得意的笑容。
她親手熬的,從生火到熬好都是她親手完成的。將碗端至唇邊,她勉強捺下心頭的興奮,輕輕啜了一口,這一嘗,讓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天!她吐著舌,連忙舀起桶里剩余的水喝下,企圖沖散口中那苦澀的藥味。
怎麼這麼苦!看著那碗藥,夕顏的表情垮了下來。平常吃的藥雖然也很苦,但……她熬的味道真的很怪,有焦味、有澀味,還有一些她也說不出來的難聞味。
怎麼辦?要丟嗎?她兩難地嘆了口氣。丟了不就承認了她的無用?可若要喝下,她又真的咽不下口。
「藥熬好了?」禹逍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夕顏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身,不料卻撞上他厚實的胸膛,一不小心,手里的藥全翻灑落地。
「我的藥……」她急喊,想去搶救,卻見墨濃的藥液全數被泥土吸收。就算再怎麼難以入口,也還是她辛苦熬好的藥啊!她咬唇,彎腰拾起滾落地上的木碗,失望的模樣不言已明。
不會吧?!那東西她真的想喝?禹逍不敢苟同地緊擰眉頭。
她以為他一早就入山去了,其實他壓根兒沒離開這里,他只是輕巧地躍上屋頂,將她的一舉一動無聲地收進眼底。當然,也包括了她的手忙腳亂。
她以為他真放得下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嗎?要是把他辛苦搭好的木屋給燒了怎麼辦?不願承認心頭的擔憂是針對她,禹逍撇了撇唇,抽過她身上的木碗。打翻了正好,省得他還得想法子倒掉。藥她熬成那副德行根本已經變質,真要喝下去,別說治病了,會不會引發別的病都還難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