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說什麼?」他苦笑搖頭,目光轉為溫和,「要是宇軺真的太過分,你就放棄回來北部,知道嗎?千萬別逞強。」
「你剛才不是還要我體諒他的嗎?」褚澄觀低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當了你六年的秘書,可不是白當的。」
「都六年了。」柏宇徹眯起了眼,低低重復。從高中畢業澄觀就一邊上夜大一邊做超齡打扮替他處理事務,就像怕時間不夠用似的,渴切地想將所有的東西都吞噬進她那年輕的思想里,那急迫的模樣,愈發讓人意識到她的生命有多虛幻,隨時可能會因某次突然的發作而離開人世。那一次,真的把他們全家給嚇怕了。
「是呀,考慮替資深員工加個薪吧!」褚澄觀一笑,將咖啡杯收進托盤,「我把事情都交接給助理陳小姐了,以後若有什麼事,就問她吧!我要去看海了!」眨了下眼,她愉悅地走出辦公室。
她是用什麼樣的人生觀來看待自己的生命?她真如外表所表現的那麼開心嗎?盯著關上的門,柏宇徹輕嘆口氣。
第二章
盯著眼前飛滿綠色藤蔓的鏤空鐵門,氣喘吁吁的褚澄觀按著因運動過度而隱隱作痛的側月復,累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個靠海的小城鎮,濱海公路緊鄰延伸,一邊是山,另一邊是海,這樣的景色在一整條的濱海公路上隨處可見,並無特殊之處,因此一般游客鮮少在此仁足。
在公路即將整過這個城鎮的起點處,有一條分岔的小路往山的坡度上延,很不幸,宇軺住的地方就在這條小路的頂端。
可惡!早知道這個花蓮再過去「一點」的小鎮這麼遠,她絕對不會堅持自己開車來!六七個小時的車程開得她頭昏腦脹、腰酸背痛,更慘的是;那個‘小」坡道車子根本就上不去!她只能把車子停在路旁,把皮包斜背,提著她沉重的行李和公事包,就這麼蹬著兩寸半的高跟鞋,穿著窄裙套裝,淌著汗、拖著疲累的身體爬了三分鐘的斜坡!
那斜坡對一般人來說或許沒什麼,但對于有氣喘的她而言,可算是個劇烈的運動,弄得她發髻亂了,西裝外套也月兌了,那雙飽受折磨的高跟鞋怕已熬不回北部。
她真佩服伊莎貝拉有那種精力可以三天兩頭就跑到「海潮」發標,就算是從花蓮搭機,這麼頻繁的往來還是挺煩人的。諸澄觀掏出手帕拭汗,好不容易順了氣,才有余力打量四周,一拾頭,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幢有著淡藍色屋頂的洋式平房出現眼前,前院綠草如茵,白色的籬笆劃下了它的佔地範圍,綠色的藤蔓攀延其上,在藍天晴陽的映照下,有如童話故事里的小屋一般。
天!她一直想要一幢這樣的洋房!褚澄觀情不自禁地攀上了門,想更仔細地看清里頭,鐵門卻應聲而開。
怎麼回事?這里的民風淳樸到可以日不閉戶?她狐疑地皺起眉,思忖了會兒,穿起掛在手臂的外套,把斜背的皮包改為側背;攏了攏散落的發絲,才提著行李往房子走去。
「宇先生?宇先生,您在嗎?」在遍尋門鈴不著後,褚澄觀只能站在微敞的玄關門口扯開喉嚨喊。
半晌;無人回應。不會門開著,人就跑出去了吧??鍺澄觀四處環顧;看到庭園有條石鋪小路往屋後繞去。不得已,她只好再次提著沉重的行李踏上不知通往何處的小路。
為什麼她得開七個小時的車跑來這邊勞動身體?心里不住嘀咕,突然「喀噠」一聲,褚澄觀一僵,隨即懊惱地閉上了眼,腳下高低不一的感覺已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親愛的高跟鞋已經先一步地棄她而去了!那脆弱的鞋跟根本禁不起石子路的折騰。
是老天在懲罰她踩了字軺的海灘鞋沒有賠償嗎?她無奈地低嘆口氣,彎身將折斷的鞋跟整個拔除,踩著一高一低的步伐繼續往前走。
小道盡頭出現一片空地,空地的上限終于崖邊,崖邊矗立著一棵大樹,枝葉連綿成了大片綠陰,樹下有個人影面向著海,最讓褚澄觀高興的,是那人坐著輪椅!她加快腳步,快速地往那人走去。
「宇先生?」抑著急促的呼吸,褚澄觀停在他身後輕喚。
那人一回頭,果然是俊傲的宇軺。
「褚小姐?」看到來人時宇軺一怔,隨即揚起迷人的微笑,向她伸出手,「你是來看我的嗎?」
她還以為會看到一個表情暴戾、眼神陰沉的宇軺,再不然就是滿臉胡渣的頹廢樣,絕不是眼前這充滿陽光的燦爛笑容!這哪里像一個不肯復健的任性名模?!
難道是伊莎貝拉故意傳達錯誤信息讓他們多跑這一趟?將滿腔的詫異掩飾得天衣無縫,褚澄觀微笑回握他的手︰「您好!這里風影良漂亮,很適合靜養。」情況有變,她決定先不言明來意,或許寒暄一下,待會兒就可以啟程回北部了也說不定。
「三年前我來出外景時就喜歡上這里的景色,托人費了好久的時間才幫我找到這間房子。」微彎的黑眸盈滿了自豪,宇軺輕執她的手,轉動輪椅往崖邊更前進了些︰「從這里往下看去,景色更美。」
褚澄觀順著他指的方向往崖下望去,婉蜒的海岸線完整地呈現眼前,碧綠的海水,連綿的浪濤輕拍礁石,激起了雪白的泡沫;一抬頭,無邊無際的碧海藍天呈現眼前,一股莫名的感動急涌而上,竟讓她有種想哭的沖動。
「很美吧?」許久,宇軺才問道,看到了她提在手邊的沉重行囊,「褚小姐,你…是準備到東岸度假的嗎?」
「不是的。」褚澄觀斂回心神,笑著搖頭,將行李放置腳邊,寬廣的景色讓她看得傻了,竟忘了把行李放下,「不知道伊莎貝拉有沒有跟您提過,‘海潮’會派一個人來,接替她回英國後的工作?」
「她說過會有人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是你嗎?」字軺挑眉,見她點頭,深邃的眸子問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光芒,笑容更燦爛了,「以後得麻煩你了。你是自己開車來的?真是辛苦了,這段車程不輕松吧!」
「還可以。」諸澄觀有禮地說著客套話。總不能叫她揪著他脖子大喊累死人吧!"請問伊莎貝拉在嗎?」她還等著把這些狀況問清楚呢!真的只是單純地照顧生活起居嗎?他已願意接受復健了嗎?從他開朗的笑容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去鎮上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宇軺低道,突然頓口,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她。
她知道她現在一定很狼狽,但也沒必要這樣盯著她看吧?!沒把心頭的不悅表現出來,褚澄觀依然帶著微笑,踩著高度不一的鞋子,努力在他犀銳的視線下站得挺直。「有什麼事嗎?」
「兩次見到褚小姐都是套裝打扮,給人一種能干利落的感覺。」她很冷靜,很少有人能在他的注視下不臉紅的,她卻連一點手足無措的舉動都沒有。
「謝謝。」褚澄觀微笑頷首,這樣的形容詞對她而言是贊美,一如她費心所營造出的氣質,「工作時穿著適宜的服裝,是一種基本的禮儀。」
堡作?宇軺一笑,側首眺望遠方,才又回過頭來對她說道︰「進屋喝杯茶吧!」他推動輪椅,彎身提起她的行李和公事包。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褚澄觀想伸手拿回,手還沒觸上提把,她那LV的行李袋已畫了個優美的拋物線,向蔚藍的海洋投奔自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