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單遠憐點頭輕道,臉上是完全若無其事的淡然神情。這樁婚姻,不過是由兩個互相利用的人結合而成的罷了。
莫群紹一愕,怒氣隨即灼升。她能懂個該死的什麼東西?他根本什麼也沒說!
他要的不是自作聰明的回答,該死的她就不會開口問一下嗎刊「可惡!」他咬牙低咒,一把扯掉身上披斜的彩帶,站起身,忿忿地除去累贅的喜服。
看到他的動作,單遠憐渾身一僵,雙唇緊抿時候到了。
沒有新嫁娘在這大喜的日子里會苦著臉的︰想到該做的本分,她努力扯動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她緩緩閉起了眼,感到疲累不堪。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的手挪至額上盤鉑處,動作僵硬地一顆顆解開衣鉗。
對眼角余光瞥見的動靜感到狐疑,莫群紹條地轉身,所見情景讓他不禁愕然。
不知何時已將嫁衣除去的她,只著一件罩衣,眼觀鼻、鼻觀心地像尊傀儡般地坐在榻沿。「你在做什麼?」他驚訝問道。
「要圓房了,不是嗎?」單遠憐看著地面,語音平板。
她的話助長了他的怒火,莫群紹一把攫起她的下領,逼視著她,低吼道︰「你這種表情像是要圓房的模樣嗎?」她毫無反應的神情,像一名對死已有覺悟的刑犯,準備要從容就義。
盡避臉的角度高仰,她的眼神依然執著地著著地面。「你付出奉養我家人的代價,我也應當有所回報。反正你只是想娶個精明干練的妻子來為你理家,我也盡到為人妻的職責,至于是什麼表情,無所謂吧?」她淡道。在這種身心受苦的時候,她已沒有力氣再去強裝笑顏,這偶一為之的失職應該不為過吧!
原來她所謂的「懂了」,是這種涵義!莫群紹聞言,臉上的表情因怒火而鐵青駭人。她竟將他們的婚姻說得像樁買賣?
「好,你要盡職責,我就如你所願!」他怨聲咆哮,除去鞋履,粗暴地將她撲壓止榻。
背撞上床榻的痛楚她恍若未覺,單遠憐將唇咬得慘白,仰首著著上頭紅色的床慢,不去想覆壓在身上的重量代表什麼,強迫自己對他的踫觸做到無動于衷的地步。
怒火焚燒著他的理智,讓他無法思考,腦海中只有報復她那些冷言冷語的意念,然而,當他抬頭所接觸到那雙空洞的眼神時眼前的她和心版上那張含淚恐懼的臉交疊,狂躁的動作瞬間靜止了下來,直至此時他才發覺,面無表情的她在微微地顫抖。
這情況和那日在市沖上一樣,一模一樣!
即使話說得無謂,表面裝得崛強,她還是害怕;她的假裝騙不了他,也騙不了自己。莫群紹雙手撐起上半身,看著她木然的蒼白臉龐,心頭一股揪痛葛地竄出。
她只是個女人,示弱對她而言根本是件天經地義的事,她為何不把內心的恐懼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她何苦執意強撐一切?
突然,一個突然竄過腦海的念頭讓他猛然一震以往他所嫌惡的那種女子嬌弱,如今卻成了他希望她顯露的!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竟為了她不肯示弱而狂然大怒?莫群紹緩緩坐起,這個驚人的矛盾震得他腦中全亂了,他努力地想厘出頭緒,卻是越理越紛雜,全在心口積累,化解不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該死的!」胸口的郁悶讓他難以克制地大吼,握緊的拳睡上床柱,一躍而起,攫起地上的衣袍,猶如一陣狂風似地出了門外。
直到門猛烈的關闔聲傳來,單遠憐眼中煥散的焦距才慢慢凝聚,她緩緩撐坐起身,愕然地著著空無一人的新房。
他……走了?他……放了她嗎?她做了什麼?而他又做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她揪緊被他拉得散亂的衣襟,腦海中除了紛亂的疑問外,其余一片空白。
天色微亮,僕佣開始忙碌的活絡聲隱隱傳入了新房,听進了單遠憐的耳里。
天亮了嗎?單遠憐看向窗外泛著淡白的顏色,卻依然維持原姿勢。整個晚上她就這麼坐著,完全沒有合眼,一面等待他去而復返的可能,一面想了許多事。
她的反應可能做得過火了吧?才會引得他如此勃然大怒。單遠憐撫額,深深地嘆了口氣。要是他回應得再傷人些,她就不會感到歉疚了,偏偏他什麼也沒做,就這麼奪門而去,害得一向吃軟不吃硬的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卑劣。
又愣了半晌,她才起身徐徐走至櫃前,取出里頭的壓箱新衣換上。
「叩、叩!」門外傳來輕響,打斷了它的出神。
應該是莫府的婢女吧!將衣帶系緊,單遠憐起身往門口走去,一面想著該如何解釋新郎佶不在的狀況,然而門一拉開,寵立門外的高大身影讓她微微一愕什麼理由都不用想了,失蹤一夜的新郎官已自動倦鳥歸巢她立刻回神往旁挪開,讓出通道。
莫群紹沒有說話,一進房就直接翻找漱洗用具,然後對著鏡怡,拿起一把短匕貼頰利超初生的胡胡。
單遠憐關上房門,隨後走進,走到窗旁的椅上落坐。她潤了潤唇,而後開口︰「你昨晚上哪兒了?」
「該死!」回應她的是一句低咒,沒料到她會突然開口的莫群紹一不小心刮出了一道口子。
這不是個好的開始。單遠憐無聲輕嘆。「要緊嗎?」
莫群紹轉身著她,雙唇抿成不悅的一直線,眼中的血絲是一夜無眠的成果。「如果你見過有人刮胡子刮到死人的話,那我就要緊。」這種虛假的關懷比漠不關心還差!他沒好氣地回答。
「那應該足沒什麼大礙了。」單遠憐點頭,對他的火爆言辭置右罔聞。
莫群紹拿起一旁的布巾抹著下巴,瞪著她著不出喜怒哀樂的臉龐,把所有的不悅化為力量,使勁將手上布巾甩回水盆,然後住門口走去。「走了。」他特地回房可不是為了和她吵架的。
「去哪里?」他突發的話讓她微微一愕。
「陳夫人沒說嗎?今早該向娘奉茶。」莫群紹停下腳步,回頭著她。「不然你以為我回房做什麼?」
她怎麼連這件事都忘了?「等我一下。」單遠憐連忙跑到鏡怡前梳理長發,可當她著到鏡中反射出他斜倚門板而立的身影時,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他大可放她獨自面對尊長,若是婆婆知曉他夜不歸房的事實,也定會怪她的不是。而他,非但沒有藉此報復她的惡劣舉止,反而還忍下怒氣回房陪她去向婆婆奉茶;他這個舉動算是體貼,還是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面?
「你還在拖什麼時間?」莫群紹檸眉,沒好氣地問道。
單遠憐一驚,才發覺在出神間,她手上的動作已完全停頓下來,而她卻怔怔地兀自不曾察覺。一抬頭,毫無防備地和他如炬的目光在鏡中交會,囂地,一種不曾有過的思緒竄過,心跳突然狂鼓,雙頰一片灼熱。
她是怎麼了?單遠憐對自己這個怪異的反應感到無所適從,急忙藉著棺髻的動作低下頭,逃避和他的對視。「快好了。」她低道。
莫群紹不耐地濘眉,沉默地等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道︰「我昨晚在西廂的客房里,以後我都在那里過夜,你可以不用再拿那種死板的表情對我。」他停了下,而後續道︰「娶你不是為了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償還的。我先到房外等你。」
語畢,他不等地的回應就推門走出房間。
頭發縮盤到一半的手頓住,她一抬頭,對上鏡中正好關上的房門。听到這個解放的宣告,她以為自己應該是欣悅放心的,然而纏繞的思緒卻沒那麼單純,反而是百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