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櫃子放滿了閻舲純雜七雜八的玩物,失神的裴珞卻不顧一切地在里頭用力翻動,不多時,有稜有角的硬物已將她的素手劃得滿是細傷,甚至有血珠沁出、緩流而下。
閻舲純的嚷叫聲震驚了房內所有的人,裴珞卻恍若未聞,緊咬的貝齒在下唇壓出一道白痕,柔女敕的唇瓣幾乎被咬破了皮。
「皇後,您別這樣,是奴婢和翠玉不好,您別折磨自己啊!」雀喜大驚失色,急忙奔到裴珞身邊,驚慌得哽咽道。
翠玉早已嚇得無法動彈,站在原地嗚嗚她哭了起來。
「找到了,咱們撲媟去。」裴珞將置于最里頭的圓扇抽出,轉身對閻舲純說道,突然瞥見前方鏡台中映照出的自己,她狠狠地怔愣住了。
她以為自己說得輕快,臉上帶笑,在對上鏡子的同時,發現自己強裝的外表早已粉碎──鏡中的人淚流滿面,哀淒的容色令人不忍卒睹。
這是她嗎?裴珞抬起持圓扇的手,企圖遮掩一切,卻頹然發現,她掩住了頰上的淚,盈滿哀傷的眼睖卻阻不住泛濫的淚洶涌而出。
為什麼她的手會抖?她不是忍著不去想了嗎?為什麼她的身子會覺得寒冷,冷得讓她失去了知覺?看著自己受傷的手在眼前顫抖,裴珞完全感覺不到痛,她只覺一股寒冷自心坎不住往外散發,凍凝了她的心。
「皇嫂!」閻舲純也被嚇得哭了,她從未見過裴珞這樣。
「皇後,您罰奴婢吧!求您別這樣,您嚇著了咱們啊!」雀喜噗通一聲跪下,緊抓住裴珞的衣襬泣不成聲。
皇嫂?皇後?她們何必還這麼叫她?她就要被廢了,不是嗎?皇上就將永遠不見她了,不是嗎?裴瑢的心狠狠一抽,冷寒竄進她的心坎,攫走她的神智,攫走她的一切,霎時,她癱軟的身子往前倒去雀喜立刻搶上前去,及時護主的她環緊了裴珞的身子,任由往後倒去的身子將她的背狠狠撞上床柱也不吭一聲。翠玉急忙上前幫忙,和雀喜兩人合力將裴珞扶上了床榻。
「我去叫太醫!」閻舲純往門口跑去,因奔得太急而跘了個踉蹌,卻依然跑得飛快,轉眼間已不見人影。
千萬別出事啊!看著裴珞慘白的容顏,雀喜雙手交握,不住默禱。
一陣驚鬧聲從御書房外傳來,雖然說話的人都壓低了聲響,卻還是清晰地傳進房里。
「皇上!」周青彥踉蹌地自門外奔進,整個身子跪俯在桌案面前。
幾個侍衛慌張地跟了進來,為這項疏失深恐大禍臨頭。皇上明明不見周丞相的,誰知道一向遵守禮儀的周丞相會知法犯法,趁著他們失了戒心的時候,強行闖入?他們只來得及拉到周丞相的衣袍,盡避拉扯得冠斜衣亂,還是讓奮不顧身的周丞相給闖了進來。
對這場混亂閻聿不曾有所反應,依然從容地將正在批閱的奏章看完,下了評斷後置放一旁,才緩緩抬頭。
「下去吧!」閻聿輕道,示意侍衛們退下。聞言侍衛們如釋重負,魚貫退出。
「周丞相,你這麼做是違抗了皇令,你知道嗎?」閻聿往椅背靠去,睨看著周青彥,佣懶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弄。
「臣有要事稟奏皇上,若能及時傳達到皇上的聖耳,臣死亦不足惜。」皇上的喜怒完全不形于色,盡避語氣輕松無害,並不代表皇上原諒了他的強行闖入。周青彥不顧身上的狼狽,只是不住磕頭,深怕連話都來不及說就又被逐出御書房。
「起來說話。」閻聿淡道。這些天對周丞相的冷言厲色還不夠嗎?一個文官,為了後宮的事竟如此鍥而不舍。他倒要看看,同丞相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居然能置死生于度外?
「皇上,皇後她真的不符合一國之後的形象,請您撤去她的後位,另立新後吧!何況皇上您對皇後並無好感,朝臣千金多是上上之選,一定會有能讓皇上喜愛的女子的。」
周青彥做最後的游說,即使已到最後關頭,他還是不想將實情說出,因為此話一說出口,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他根本無法預料啊!
「這些話你已說過無數次,我不想再听。」又是同樣的老調重彈嘛?閻聿面容一板,手一拂,表明了要他退下。「別再試著去考驗我的耐心,否則即使你是兩朝元老,亦無寬容。」
「皇上!皇後她……她不貞吶!」周青彥牙一咬,終于將隱藏的秘密說出。「她有與人苟合之罪,根本不配為一國之後啊!」
她?與人苟合?柔順的她絕不可能做出如此離經叛道的事。閻聿冷眼一凝,為了周青彥對裴珞的誣蔑感到憤怒。
「若是再讓我听到有關皇後的流言,一律處斬。」閻聿沉聲道。
「皇上,這不是流言,都……都已罪證確鑿了啊!」周肯彥跪伏向前,連忙解釋。
「皇後和人私通了許久了,甚至……甚至……連野穜都給穜下了啊…」逼不得已,同青彥再無所隱瞞。
「你說什麼?」閻聿虎地站起,臉色倏變。
「幾天前皇後昏倒,經太醫診斷後,才發現皇後已懷有將近四個月的身孕。」
事已至此,周青彥將一切和盤托出。
昏倒?閻聿握緊了拳,身軀因灼升的怒氣而隱隱顫抖。她懷了四個月的身孕,而他居然放任她在深夜中走過幽暗小道,飽受霜露侵襲?他居然還如此對她,做盡一切傷害之能事?
「她病了嗎?」問句中,焦躁的急切已無法掩飾。
「太醫說只是母體身子虛弱。」閻聿的反應讓周青彥怔了下,怎麼皇上並沒有勃然大怒,反而還詢問皇後的病情?周青彥收回心神,暫時不去想這些疑點,他只急著將計劃說出。「此事只有臣和太醫知道,臣認為應廢去皇後的後位,等世人忘了皇後的存在時,用藥將胎兒打下,這樣才能掩人耳目,對本國和夌嵐不造成傷害……「誰也不許動她!」閻聿大怒,握拳一捶,堅硬的書案頓時裂成兩半。
這突來的狀況將周青彥嚇得目瞪口呆。個性陰沉內斂的皇上怎麼會有如此失控的時候?一片空白的腦海尚未回神,同青崖只覺眼前一花,剛剛還站在階上的皇上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旁,用力攫住他的襟口,緊得他幾乎窒息。
「要是誰敢傷害她,我就將他連誅九族、滿門抄斬!」閻聿直視他的眼,用冷冽到了極點的冰語沉聲道。
他從沒見過那麼肅殺的眼神,像是鋒銳的刀劍,眼看著就要當場將他碎尸萬段。望著閻聿的眼,同冑彥身子不住劇烈顫抖,卻費了全身的力,也絲毫移不開眼。
他現在才知道,死並不可怕,眼前這個狂怒的人反比死亡更教人打從心里畏懼。
就在他以為會當場死在恐懼與窒息下時,閻聿突然松了手,乍失憑借的周青彥摔倒在地,撫著喉頭不住嗆咳,這段時間只是頃刻間,對他而言卻長得像是一生一世。他從不知能從一個人的眼神中逃月兌,是比死里逃生更來得注人感激上蒼的一件事。
臥伏在地的周青彥抬頭,卻發現皇上已不見蹤影。皇上該不會去找皇後了吧?
誰知道盛怒之下的皇上會不會當場殺了皇後?早知道他就先將胎兒打下,將皇後藏好後再敵稟皇上,這樣就不會害皇後被狂怒的皇上殺了。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周青彥慘白的臉更為鐵青,掙扎站起,拖著蹣跚的腳步往皇後寢宮趕去。
第九章
「讓我進去啊!我要知道皇嫂怎麼了啊!」閻舲純在裴珞的寢宮前大叫大嚷,掙開了宮僕的拉扯往緊閉的房門撲去,手還沒踫到門,立刻又讓雀喜給擋了下來。